正文 第1章 清風識冷月(1 / 1)

時至今日,我還是會想起初相見的情景,恍若隔世卻又分外清晰,詩化了我的整個世界,而你的身影明明滅滅,模糊了我所有的念想。--序

天空寬廣,晚風醉人,雁過斜陽,草迷煙渚。琴音猶在,一曲未終。

深秋的樹葉撲簌簌地掉落,一片一片,像是離人的眼淚,看來甚是感傷。藺華如獨自穿行在幽靜深邃的樹林之中,眼中沒有太多情緒的起伏。輾轉了許多地方,一個人走了很久,從日暮黃昏到月皎星澄,身心都處在強烈的疲憊之中。不多時,倦意開始襲來,藺華如的腳步開始放慢,試圖尋找一個可以休憩的地方。她借著蒼白明亮的月光四下張望,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小亭子。她長舒了一口氣,不由得感歎起自己的幸運。沒有多想,快速地走向了亭子。

亭子默然停留在這偌大的樹林中,看慣了淒風冷雨,目送了形形色色的紅塵過客,年深日久,已經斑駁破舊。藺華如將自己背著的琴小心地放在石桌上,然後用手撫上那亭子的紅漆圓柱,觸手可及的是深深的裂紋和滄桑。她怔了怔,轉而將視線移到別處。原來這個破舊的亭子也是有名字的,亭子的上方有一匾額,寫著“無憂亭”。不知怎麼,看到這個名字之後,藺華如的心像是被輕輕拉扯了一下,咆哮的痛楚在心底清晰地迂回蔓延。她的唇邊溢出一抹苦笑,似有霎那失神。自那人與世長辭後,自己剩下的也許隻有傷心了吧?無憂無慮早已是過往之事,飲不盡的怕是隻有孤獨與蒼涼了。

藺華如在石凳上坐下,不知是月色太過冷清的緣故,還是這靜謐令人心寒,她原有的倦意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從琴匣中取出琴,十指覆於琴上,起弦風雅。琴音隨著纖細修長的手緩緩流瀉出來,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像是杜鵑鳴於深澗,幽蘭開於深穀,又像是泉水輕輕飛濺,清越靈動。她的墨色長發因染上月光的清輝而愈顯美妙,絲絲縷縷,柔軟纏綿。秀雅如仙、精致如畫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如水明眸中隱隱若有波瀾。一亭,一人,一琴,連成一個讓人不忍打擾的夢。

與琴繾綣相依,彈一曲流光長逝,相思無盡。琴弦若解離愁,沉浮自無怨尤。恍惚中,她想起了舊時的年月,那時煙花那時人,衣袂飄飄似謫仙。那個人淺笑盈盈,溫潤如玉,“待一切塵埃落定,我願陪你一世靜好,聽你婉轉琴音。”而今誓言還在耳邊,斯人卻已逝幾載,世事無常,怕也不過如此。藺華如的心中還是有執念的,摸不著,放不下。她告訴自己,“隻要執念不滅,就算是為了那個人年華盡耗,也不要輕易罷休。”

正當她這樣想著的時候,不遠處的草叢中突然傳來異響,她立刻警覺起來,臉上卻毫無慌張的神色。飛快地出手,長袖一飛,寒璃針快速逼近草叢。寒璃針是那個人的獨門暗器,他毫無保留地將此暗器教予自己,隻為了她能夠在行走江湖之時少受傷害。寒璃針並不會置人於死地,但中了此針的人會馬上動彈不得,全身無半點知覺。若是沒有解藥的話,便要等到兩日之後才能自行慢慢恢複。

草叢中的異響消失了,藺華如緩緩起身,徑直朝那片草叢走去。小心地撥開了高大茂密的雜草,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原來這所謂異響不過是一隻喜動的小刺蝟弄出來的,遂淺淺地笑開,笑自己多慮了。倒是可憐了眼前的這隻小刺蝟,隻能勉強眨巴著小眼睛,一動也不能動。藺華如輕輕拿起這隻小小的刺蝟,把它放在了空地上。她拔出了小刺蝟身上的寒璃針,其速度之快讓小刺蝟根本不能反應出來發生了什麼,接著她為小刺蝟上好了藥。半晌,刺蝟的嘴中發出了“哼唧哼唧”的聲音,開始以極緩慢的速度移動著。

待刺蝟完全恢複知覺之後,藺華如將它重新放進了草叢。不料刺蝟卻又忽然鑽了出來,在她的腳邊默默轉了幾圈之後才離開。“大概你是感激我沒有取走你的性命吧,所以用這種有些笨拙的方式來表達感激。也對,如果你離我太近,想必我也會被你身上的刺紮到。或許你和我一樣,不敢接近的原因是不想讓自己的刺傷到別人,隻能這樣冷靜而疏離。”看著自己一身疲憊的魂靈,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傷痛,孤獨憂憤,這應該不需要太多人明白,別人也未必願意明白。風吹起藺華如的衣角,吹不散她心頭鬱積的憂傷。浮生若夢,幾度歡顏?不過諸多猜不透,諸多求不得,諸多虛妄。

回到亭中休息了幾個時辰,天邊就現出了微光。自夢中醒過來,帶好了琴,又風塵仆仆地繼續向炎城進發。路上沒有多想什麼,腳步也自然輕快了不少。跋涉許久之後,終於看到了寫有“炎城”的界碑。此時的她已經汗濕了衣衫,麵頰微紅,但想著再走一走就能進入炎城,她便不敢再多作耽擱,趕緊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