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澤不喜歡孔雀,他對孔雀否定多過肯定,孔雀的存在,於他是一種心理負累。所以,我會把孔雀傳給小正,因為他更適合這種複雜的商業環境。雖然我從來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對於他,我卻是放心的:他就象是我的翻版,無論在什麼樣的生境裏,都可以遊刃有餘地掌控命運。
我心裏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小澤,因為他生性倔強、不知變通。正直不可怕,但對於社會的複雜和陰暗太過天真,則很可怕。我安排暗衛保護他,是因為他一生中可能會遇到的凶險,不可能簡單地提前防範,我能做的也隻有從最原始意義的“安全”上給他一重保護。其它的,實難棋看五步,防患於未然。
正因為小澤這種性格,在選擇配偶上,我幫他選擇了Sherry。她同你一樣蘭質慧心、溫柔明理,隻是不如你那樣活潑和靈動。我覺得小澤需要一個人關心他、遷就他、照顧他;但小正不同,他需要一個聰慧活躍、不甘寂寞的妻子來消耗他過多的精力,免得他頭腦好動、心思太多而陷入孤寂,所以我幫他選擇了夢飛。
其實,他們都到了該成家的年紀。再有十天就是小澤的生日,我希望他跟Sherry定下親事,我想看到他在年內成婚,他是不是因此可以安定下來?哪怕這樣會改變我們現在三口之家的寧靜生活。其實過去兩年我曾一再嚐試,隻是不明白小澤為什麼在這件事上這麼固執,一直不同意娶Sherry。我明明看得出他對Sherry是那般鍾情,難道他也是害怕改變嗎?我卻自知不是:他不是我,他一直無法體會到現在這種平靜生活的幸福——隻有我能感受到,因此我才是那個拒絕改變的人,尤其這幾年越是如此,我想我真是老了。
可是我若離開,以小澤的性格,他一定會大義滅親地除掉孔雀。小正也不見得願意來接這個攤子:如果他來,我隻要他知道我最後時刻的場景,從那裏起步承接孔雀,就足夠了。我會銷毀之前的一切證據,不做任何交接安排。他知道得越少,反而在大廈將傾時越安全。
但如果真的大廈將傾,小澤怎麼辦?我刻了三份光盤給吳天。吳天不會知道我要他用這個來幹什麼,但以他的性格,我放到他那兒的東西他會妥善保管。小澤不會放過吳天,當孔雀事發而吳天入獄時,這份光盤會被發現,裏麵的畫麵和最後我對小澤的承諾,可以成為小澤脫罪最有力的證據。
小澤毀滅孔雀時,小正是否會竭力保全孔雀,我不得而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望他們兩個在這件事情上對立。如果真是這樣,也未嚐不好,一個是德國貴族的後裔盡管在中國長大,一個是中國軍人的後裔盡管在街頭滾爬著長大,他們兩個也許正好可以延續我當年沒有機會獲得結果的與那個男人之間的對抗,隻是這一世,不知勝負又當如何?
想到在我離開後,我為你打造的孔雀王朝將不複存在,而毀滅他的竟然是我們的小澤,而我明知如此,也隻能由他去吧。強勢如我,終究熬不過命運。我想,這是命運的又一次嘲弄,或是因為我們的感情天妒地羨,隻能用這種方式來為我們添加一個感傷的結尾,免得太完美。
沒有人會象我們那樣,一見傾心、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那段日子,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時光。
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你會愛上安德魯?是命運故意要捉弄我們嗎?那樣一個三、四十歲的外國人,還離過婚,甚至可能有很多的私生子在外麵!因為他成熟的風度?因為他貴族的家世?因為他可觀的財產?到底為了什麼,你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死活非要嫁給他?你的父親想不通,與你斷絕關係也改變不了你的心意,鬱鬱寡歡地度過晚年;你的親朋想不通,整個世界不再將你當作可以接納的一員;我更想不通,我真的想不明白!可是,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忘記我們的過去?在那個世界裏,我是包司令,而你,是我的公主。除了世俗的財富和名利場的標簽,其它的一切,我都能給你,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你可以想像,我當時的憤怒!不過僅存的理智告訴我:用你喜歡的方式,也許可以贏回你的心。高考恢複第一年,我就放棄我熱愛的軍營考上大學,我隻要證明我同樣可以成為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知識分子,你就會重新愛上我。可是不到一年,卻傳來你生孩子的消息,這對我就象晴空霹靂,因為我知道善良賢淑的你,再不會離開他——除非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