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痢疾是見於夏秋季節的一種胃腸道常見的傳染疾病,它以腹痛、裏急後重、大便赤白帶膿血為主要症狀,其發病多由飲食不當或濕熱蘊鬱、暑邪外迫而引起。三焦不得宣通,大腸傳導失職,氣血失和是其主要病理基礎。一般來說,痢疾初起以實證、熱證多見,腸道積滯表現較突出,故有“無積不化痢”之說。纏綿日久或年邁體弱罹患者可兼見虛象,但純虛無實者仍屬罕見,因此又有“痢無補法”的見解。
臨證時,本病須與泄瀉相鑒別。泄瀉多因暑濕積滯互阻中焦,一般不損傷血絡,也很少導致氣機鬱阻,故無裏急後重、大便膿血等表現。必要時,可檢查大便有無膿細胞以確診。
痢疾,《內經》稱“腸”,《難經》作“大瘕泄”,《傷寒論》謂之“下痢便膿血”。至《諸病源候論》、《千金要方》時,方以“痢”命名,沿用至今。又因本病以下痢澀滯不暢為主要見症,所以也稱作“滯下”。《證治要訣》雲:痢疾古名滯下,以積久成痢,氣滯成積故也。可見,自《內經》開始,醫家們對痢疾就有了一定的認識。
《內經》對痢疾病因、發病、臨床特點及預後的論述雖不詳盡,但已初步奠定了基礎。《素問·六元正紀大論篇》:“太陽司天之政,……四之氣,風濕交爭,民病……注下赤白。”《素問·至真要大論篇》雲:“少陽司天,火淫所勝,民病……泄注赤白”,《素問·太陰陽明論篇》則認為:“食飲不節,起居不時者,……下為飧泄,久為腸。”說明痢疾的形成與外感六淫之邪、飲食失當等因素有密切的關係,如《素問·氣厥論篇》說:“腎移熱於脾,傳為虛腸”,並且認識到邪熱內迫這一重要病理機製,謂:“三陽者,至陽也,積並則為驚,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除此之外,《內經》對便膿血、腹痛等症狀的辨析也較詳細,並用以結合脈色,決斷預後,如《素問·通評虛實論篇》問答所示:腸下白沫,脈沉則生,脈浮則死;下膿血者,脈懸絕則死,滑大則生等等。《難經》已認識到“腹痛,便膿血,裏急後重”為本病的主要臨床症狀,認為與本病聯係最密切的是大腸、小腸,故有“大腸泄”、“小腸泄”之稱。具體辨治痢疾當首推《傷寒雜病論》,張仲景認為“下利圊膿血”是邪熱蘊鬱的緣故,清內熱、涼血分,用白頭翁湯為主方治療。
其觀點對後世影響很大,白頭翁湯至今仍為治痢常用方。隋唐時期,由於醫療經驗和藥學知識的積累已達到一定程度,同時一大批較有作為的醫家出現,臨床水平提高很快。其中,巢元方、孫思邈兩家尤為突出。《諸病源候論》對痢疾按臨床表現進行了詳細的分類,並指出了治療方法及方藥。《千金要方》對痢疾的認識,突破了前人的水平,首次以病機為主要依據,結合臨床表現分類,即所謂“痢有四種,謂冷、熱、疳、蠱。冷則白,熱則赤,疳則赤白相兼,蠱則純痢瘀血”,比起《難經》的“大腸泄”、“小腸泄”來,更符合臨床實際。此外,《千金方》中還列舉了治痢大法19條,豐富了本病辨證論治的內容,為後世醫家進一步探討奠定了基礎。到金元時期,醫家們對本病的認識更加深刻,其主要表現是對病因病機的分析更加細致,在治法方麵較前也更加充實了。劉完素從火邪及濕熱入手,解釋痢疾的形成和諸症狀的發生,他認為:“下迫後重裏急……火性速而能燥物也,腸胃隔絕,傳化失常而為滯下”,又謂:“諸痢皆由於熱,氣不得宣通,濕熱甚於腸胃之中”。首次明確地指出痢疾的發生在於邪滯腸胃,傳化失常。並且提出了邪傷氣血在痢疾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因此必須“調氣理血”,至今仍為公認的治療原則之一。李東垣在病因上強調濕熱蘊鬱於腸胃是作痢之本,認為邪滯腸胃,“水穀與血另作一派”,熱自內迫,故見下痢赤白膿血,主張以涼血地黃湯為主治療,並創升陽降火諸方,用升降分化方法祛除滯留之邪,調整人體氣機,對臨床醫家啟發很大,至今仍有較強的生命力。朱丹溪提出了痢疾虛實用藥原則,指出“(痢疾)初得之時,元氣未虛,必推蕩之,此通因通用之法,稍久氣虛則不可下。壯實初病宜下,虛弱衰老久病宜升之。”在《丹溪心法·痢篇》中還有關於“時疫作痢”的記載,進一步認識到了本病的傳染性。
【病因病機】
痢疾多由外受六淫之邪或時疫之氣,內傷飲食生冷或不潔之物,導致腸胃積滯,漸傷氣血而成,其發病多與季節有關。《證治彙補》指出:“無積不成痢,痢乃濕、熱、食積三者。”《醫宗金鑒》把飲食不當與外感時邪作為致痢的兩個共同因素,認為“痢之為證,多因外受暑濕,內傷生冷而成。”
1.外感時邪六淫之邪或時疫之氣侵入人體,鬱而化熱,傷及氣血,留滯於腸胃之間,大腸傳導阻滯,邪熱與氣血搏結而化為赤白膿血,成為熱痢甚至疫毒痢。《濟生方》謂:“大腸虛弱而風冷暑濕之邪得以乘間而入,故為痢疾。”張景嶽則更明確指出:“酷熱之毒蓄積為痢”。六淫致痢,尤以濕熱突出,故本病於夏秋暑濕盛季多發。
2.內傷飲食飲食不當,日久可以致痢。如素嗜肥甘厚味,釀生濕熱,濕熱內蘊,腑氣壅阻,氣血凝滯,化為膿血而成痢。誤食不潔之品,邪從口入,傷及胃腸,氣機阻滯,邪蘊而漸傷氣血,氣滯血瘀,與邪氣及腸中腐濁之氣相互搏結,化為膿血而成痢,《景嶽全書》又述:“因熱貪涼者,人之常事也,過食生冷,所以致痢。”說明了夏暑季節痢疾多發的客觀原因。
本病病位在大腸,但與脾胃密切相關。如濕熱痢、疫毒痢,可上攻於胃;或久痢傷正,胃虛不納,而成為噤口痢;或反複發作,損傷脾胃,中氣虛陷,下痢不止,甚至可進一步傷及下元肝腎而致滑脫,形成久痢。
總之,本病發生的原因與感受時邪及傷於飲食有關,其病位在腸,濕熱、疫毒、寒濕之邪壅塞腸中,氣血與之搏結,使腸道傳導失職,腸絡受傷,氣血凝滯,腐敗化為膿血而痢下赤白。裏急是邪迫欲出的表現,腹痛乃氣機阻滯、腑氣不通的結果,雖瀉但積滯未盡,故便意不除,是謂後重。
【辨證】
痢疾辨證,當首辨寒熱、虛實,審邪滯部位,定邪氣性質。《景嶽全書·痢疾》說:“凡治痢疾,最當察虛實,辨寒熱。”《醫門法律》除指出須審病情虛實之外,尚強調“分標本先後”和“分所受濕熱多寡”,辨證更為細致,都可參考。根據臨床實踐,治痢疾還必須進一步清楚表裏、氣血、升降、新久等問題,必須明確裏急、後重、便膿血的臨床意義,這樣才能準確地立法用藥。
1.辨表裏
痢疾病證,表裏往往相互關聯。邪自外襲,使表氣鬱閉,可導致裏熱蘊邪。這個時候,表閉是本源,熱鬱是結果,清裏不僅不能撤熱,反而會使氣機遏阻,表裏俱閉,愈治愈重,永無愈期。若能以辛開方法開其表閉,暢其氣機,裏熱可借此而消散,表裏俱可安和,痢疾亦可漸愈,這就是所謂的“逆流挽舟”方法,是“治病求本”的一種體現。純裏無表者才可清其裏,但仍要注意邪鬱之機,於清劑之中配入宣透之品。有須用導滯通下者,也須配入暢氣機、開鬱結的藥物,旨在使邪氣宣暢,熱鬱盡除,正氣回複。
2.辨氣血
邪有傷氣、傷血之不同,它反映了病位的深淺、病情的輕重。治法用藥都須區別開來。邪在氣分病尚輕淺,阻礙氣機,影響傳導而已。症以後重、下痢澀滯,便膿血為主,審其鬱滯之因,或化濕,或導滯,或消食,氣調則病減。邪在血分,病已深入,損傷血絡,迫血妄行,症以便血、腹痛為主,須涼血活血和絡才得安寧。臨床上,多屬氣血俱傷,腹痛、裏急後重、便膿血俱見,此時當區別在氣、在血之多寡,推敲病勢進退,緊扣病機而用藥。
3.辨升降
升降失常是邪幹氣機的結果,包括升降過度和不足兩個方麵。在痢疾中,這個問題表現得很突出,因為影響脾升胃降這個環節,對痢疾來說是必然的。早期多為火熱鬱於上焦,胃降功能受製,邪火上亢,可出現頭暈、耳鳴、目赤等症;後期因久痢傷氣耗血,脾氣衰弱,升力不足,可出現滑泄、脫肛等中氣下陷、下元不固的伴隨症狀。大部分痢疾是邪鬱於中焦,損及下焦,三焦壅滯,升降困難,全身氣機因而不得宣暢,無論是熱鬱、濕鬱,還是單純氣鬱,都必須以調暢氣機為主。熱鬱用清宣方法,濕阻用芳化方法,或化食導滯,通下腑實,三焦道路暢通,氣機升調自可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