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混雜著氣悶,她什麼都看不清,隻能胡亂地摸索著。耳邊隱隱約約有個聲音響起,初時斷斷續續,到後麵便越來越清晰起來。
—“這後院也是吃人的,三妹,你也見得多了。今日你不殺他,他日他便會殺了你。所以,不如先下手為強。端王不在府中,等他趕回來,什麼都沒了。”
—“傻妹妹,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待你再有了孩子,母憑子貴,何愁榮寵?”
—“哥哥,憐兒知道了,從決定嫁入王府的那一日,憐兒便知道了。”
那聲音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最後飄散在空氣中。黑暗突然化作一陣火光,那般熱,熱到仿若困在一個火球中,她死命掙紮,當她以為要燒到魂飛魄散的時候,那火終於滅了。她從灰燼中跑了出去,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細長的小巷。四周死一般的安靜,腳步聲從小巷的盡頭傳來,踏踏,踏踏。
她瞪大眼睛,就看到一個人影,那人越來越近,然後她看到了他的臉……
女子猛然驚醒,猛地坐了起來,劇烈地喘息著,臉上驚恐依舊未褪去。
“王妃!”侍女連忙走了進來,手中拿著浸濕的毛巾,替她擦去臉上的冷汗,“王妃,您又做噩夢了。”
女子漸漸冷靜下來,驚恐褪去,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冷笑:“這人真是死了也不放過我!”
“王妃,他再厲害又如何,不過是個死人。”侍女勸慰道。
“都說活人爭不過死人,可是再多榮寵有何用,不過都是死人了。可憐了哥哥……”女子的聲音淹沒在春日悶熱的空氣中。
——
青山鎮。
菜是時下最好的菜,廚子是整個小鎮最好的廚子。當趙闖走進門的時候,一股飯菜的香氣便撲麵而來。對於四五日沒有好好吃飯的趙闖而言,即使是白米飯都足以讓他流口水,何況擺在他麵前的是一桌豐盛的飯菜。趙闖的眼珠子幾乎黏在了那些飯菜上,不停地吞咽著口水,恨不得直接拿手上去抓。
直到端王咳出聲,趙闖才注意到桌子旁邊坐著的人,唯一的一個人。端王正看著他,眉目之間染上一抹溫柔,那英俊的臉上帶著笑,足以讓任何女人臉紅。這張臉,卻讓趙闖大倒胃口。
“坐。”端王笑著道。
趙闖看了看端王,然後又掃過滿桌的菜,最終還是敵不過飯菜的誘惑,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在離端王最遠的位子上坐下。
“這飯菜做來本就是吃的,你看著作甚?”端王笑眯眯道。
趙闖冷哼了一聲,拿著筷子便開始吃了起來。端王並不吃,而是看著趙闖吃。土匪開始還是拿筷子的,後麵直接拿手了。左手一雞腿,右手一豬蹄,吃得滿嘴是油,吃得毫無形象,吃得端王眉頭越皺越緊。
“闖兄,路上多有得罪,這頓飯便當本王賠罪的。”端王道,還順手替趙闖夾了菜。
趙闖的動作頓住,看著碗裏多出的一夾子青菜,直接伸出兩指,夾著那菜便扔到了桌上。端王臉上的笑容不變,又替趙闖倒了一杯水。
“你若真要賠罪,不如把手砍了燉豬蹄給老子吃。”趙闖含著一嘴菜道,嘴巴嚼得十分大聲。。
“闖兄說笑了。“端王下意識地轉過頭,輕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趙闖吃飽喝足了,神智也清醒了一些,便一臉警惕地瞪著端王。端王手中拿著手帕,突然伸出手,擦去了趙闖嘴邊的油漬。端王眼神帶著柔情,擦得小心翼翼,動作曖昧,溫熱的呼吸都落在了趙闖的臉上。
趙闖頭皮發麻,臉漲得通紅,猛地站起身,拿起手邊的一盤菜,便扣到了端王頭上。濕淋淋的湯漬從端王的臉上落了下去,端王臉上卻沒有絲毫憤怒的表情。
“你調*戲老子!”趙闖一臉嫌惡。
端王直直地看著他,沒有否認,反倒像是在探究。趙闖的麵容恐怖,眼罩沒戴,本來隻是可怖,此時卻帶著一種不協調感,那種表情讓他容貌難看了幾分。端王在笑,笑卻未達眼底。他其實隻想確定一件事。心神難安,鬱結於胸,似乎都與這土匪相關。若說自己對這土匪萌生愛意,即使端王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樣貌品行皆是下品,自己的那些果然都是錯覺嗎?端王思來想去,最終隻能更加確定自己入了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