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占軍、牛春旺先後進屋。牛春旺紀蘭嬸,你真的回來啦?申紀蘭真的回來了。周占軍聽說辭了省婦聯主任不幹了,還回西溝當農民啦?申紀蘭(點頭)嗯。牛春旺(婉惜地)國家幹部有啥不好,省婦聯主任可是地、市級幹部,比七品縣官還高一品,人家想當還當不上,你咋就舍得?申紀蘭有啥舍不得的?咱就不是當官的料!牛春旺什麼料不料?這幾年你不是幹得好好的嘛!你沒聽說,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申紀軍是啊,你是建國初期的老勞模,又是全國唯一從第一屆連任到現在的全國人大代表,這省婦聯主任輪也該輪上了。申紀蘭咱不說那些了。牛春旺說實話,西溝還真離不開你。申紀蘭不是西溝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西溝。
村裏放羊的老羊倌啞巴走進屋裏。啞巴(拍手)哇!哇!申紀蘭啞巴哥!紀蘭母啞巴這是歡迎你哩!申紀蘭這回不走了,跟你一塊兒上山放羊,要不?啞巴(翹起大姆指)啊!啊!(又雙手比劃吹喇叭的動作)嗚!嗚!申紀蘭(不解)你這是……周占軍(見狀解釋)他這是盼你回來替他找媳婦哩!申紀蘭(同情地)一個人成年在山上,夠孤單的。(從提兜裏取出一黑匣子)喏,把這玩意兒送給你,在山上也好解解悶。這,叫收錄機,是我在機關時用的,現在用不著了。(指)喏,這是開關,一按就開了,再一按就關了。你看:(“啪”一按,傳出悠揚動聽的歌聲: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啞巴接過收錄機,高興地笑了。他指指搭在肩上的放羊鞭,表示要上山放羊。
申紀蘭等等。(遞藥盒)這是我從省城給你帶的藥,聽說你的哮喘病又犯了。年歲大了,千萬要多注意身子骨。(拍拍啞巴的肩膀)去吧,上山放羊去吧。周占軍(玩笑地)上山去找你那好姑娘吧!牛春旺(也跟著逗樂)還有那明媚的月亮!
啞巴聽著音樂,嘴裏依依呀呀哼著高興地走了。
申紀蘭他那病是給村上放羊累下的,白天要上山,晚上還要在莊稼地裏圈羊臥糞,別說他這麼大年紀了,就是年輕人也頂不住呀!紀蘭母占軍、春旺你們說話。書記、村委主任一起登門,一定是商量大事來了。
紀蘭母、秀秀同進裏屋。牛春旺紀蘭嬸,你回來就好,你說到底該咋辦哩?申紀蘭什麼事咋辦?牛春旺聯產承包的事唄!大夥都等著你拿主意哩。申紀蘭我能有啥高招?還不是聽大家的。先說說你們這書記和村委主任的意見。周占軍春旺,你是村委主任,你先說。牛春旺我的意見,堅決按中央精神辦。申紀蘭占軍,你這書記的意見。周占軍按理說,早就該包下去。可是……分歧太大,不少人覺得咱村這些年搞得不錯。雖說手頭零花錢少了點兒,但,吃穿不愁,也不用操那麼多心,這,集體經濟也還可以,為啥非分不可?合作化時期的一些老人,特別是跟順達哥一起過來的老黨員,思想根本不通,您秋生叔,為這,跟他孫子張建平,都鬧崩了,吵吵要分開過哩!
申紀蘭都是些創江山的老哥兒們,辛辛苦苦經營了幾十年的家業,一下全分給了個人,能不心疼?說實話,我在感情上還一下放不下哩,何況他們!牛春旺那咋辦?上邊催得那麼緊,三天一個電話,五天一個文件,沒完沒了的。
再說總這樣拖著,也不是個事兒!周占軍我倒有個變通的辦法,不過,得辦得巧妙一點。申紀蘭(迫不及待)快說說,啥辦法。周占軍(神秘地)咱給他來個明包暗不包!牛春旺啥叫明包暗不包?周占軍指定一兩名幹部包上一兩畝地,做做樣子。實際上搞的還是集體經濟,村民們不會有意見。上邊追查起來,咱幹部也帶了頭了。等刮過這陣風,看看形勢再說。申紀蘭不行不行,咱不搞那明一套暗一套的把戲。申紀蘭年輕時的夥伴馬召娣風風火火走來。
馬召娣(進門就喊)紀蘭!申紀蘭召娣姐!馬召娣(親熱地捶了申一肩)聽說這回不走了?申紀蘭(還了馬召娣一捶)不走了,手續都交了。馬召娣你走時我就說過,早晚得回來,這不,果真回了不是?周占軍你是二孔明,能掐會算未卜先知!牛春旺你咋知道她早晚得回來?馬召娣你忘了,臨走時,她還哭了一鼻子。身子走了,心沒走嘛!申紀蘭這幾年,真叫我想死你們啦!馬召娣這多好,咱姐妹倆一塊兒種地多痛快!申紀蘭對,動彈在一起,拌嘴在一起!馬召娣(同時)拌嘴在一起!
二人相視而笑。馬召娣(停了停)紀蘭,說正經的,我問你,聽說你回來馬上要分地?申馬蘭你聽誰說的?馬召娣甭管誰說的,有這事沒有?申紀蘭暫時還沒定哩。馬召娣沒定就好。我們受苦受累創下的家業,就這樣白白分給他們啦?申紀蘭你說的誰們?馬召娣我說的有的年輕人,平時不安心在村裏好好勞動,提起分地,倒挺積極,還說什麼要按人頭平分,一分也不能少。憑啥?當年壘壩造地,他們扛過一塊石頭,挑過一擔土?那陣,還沒他們呢,憑啥跟我們平起平坐!申紀蘭這些都有政策規定。馬召娣我不管政策不政策,反正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鬧平均主義!周占軍召娣姐,你這,該不是得了紅眼病了吧!馬召娣什麼紅眼病?我就得了紅眼病又咋啦?對那些坐享其成的眼紅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