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回。張海亮高高興興回家,全家正歡歡喜喜圍著桌子共進午餐。“笛笛!”縣委小車司機鳴車喇叭,送來申紀蘭開會的緊急通知。申紀蘭放下飯碗,歉然乘車而去。張海亮端著飯碗,怏怏不樂,難以下咽。
閃出。申紀蘭海亮,我也早盼著有這麼一天。這些年來,我沒有盡到妻子的責任,沒照顧好你,我對不起你啊!
張海亮(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這往後就好了,我給你買台洗衣機,再不用你泡搓衣板了;再給你買台大彩電,吃了晚飯,往沙發上一坐,你是想聽戲哩,還是想看電視劇,隨你的便,你就等著享福吧!
申紀蘭(有意轉移話題)你不餓著肚哩,你想吃甚?我給你做去。張海亮哎,吃飯急甚?你先表個態,我好去跟村幹部打個招呼呀。申紀蘭(思索著用詞)嗯,按說呢,這樣的機會也真難得,可是……張海亮(一聽就急)啊,怎麼又說的“可是”?你到省婦聯當主任,省裏給你轉戶口,你不轉,我聽了你;後來,你到市裏當了人大副主任,市裏也提出給你轉戶口,你還是不轉,我又聽了你;你不願意聽人家說你的閑話,說我沾你當領導幹部的光,這,我都能理解。就這麼拖來拖去,都拖到咱們這麼一把年紀了。這次,可沒有任何沾你光的意思,是軍分區首長按規定對我的照顧。我可告訴你,這次指標有限,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
申紀蘭這些,我都明白。張海良明白就好。你痛痛快快說句話,這一回你到底是走呀不走!申紀蘭可是——我又實在離不開西溝呀!
臘秀(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實在憋不住,便掀開門簾進屋,衝著申紀蘭)嫂子,幾十年了,你和我哥你東我西,難道就這樣過一輩子!你倆年紀都這麼大了,到甚時候才能到一起呀!
申紀蘭(看到妹妹激動的樣子,忙把她拉到炕沿坐下,笑著說)現在我還能跑,能動,到一定的時候,我自然會和你哥在一起的!現在,我還能在西溝幹點工作,就再幹幾年吧!
臘秀(把嘴噘得老高,生氣地說)西溝不是已經變了嗎?樹也滿山了,糧也上千斤了,你還是西溝、西溝的,叫人一聽就煩!你光想西溝,就不想想我哥,弄得家不像家,夫妻不像夫妻,你倆白結婚了!
張海亮(也火了)你老是西溝、西溝的,你說,你到底是嫁給了我張海亮,還是嫁給了西溝!申紀蘭海亮,有話咱好好商量嘛,起甚火哩!張海亮起火?這不是讓你給逼的嘛!申紀蘭可是,我親口向毛主席、周總理保證過,要一輩子呆在西溝,建設西溝。
如今,毛主席、周總理雖然都不在世了,可咱總不能說話不算數吧!
張海亮你咋就說話不算數了?為了西溝,你受的罪還少嗎?上山栽樹,你跌下深溝,差點沒把腰摔斷了;攔河砌壩,石頭塌方,又險些把你的雙腿砸爛;就連人家放羊的生病,你都爭著去替,半夜裏,在山上和十幾隻野狼瞪著兩眼到天明,現在想起來還替你後怕哩!
申紀蘭說那些幹甚,不是都過去了嗎?張海亮好好,不說這些了。就說,憑你那點水平,幹到今天這份上也就到了頂了。紀蘭,你就聽我一句話,見好就收吧!申紀蘭(艱難地搖搖頭)海亮,不是我不聽你的話,可我,不僅是你的妻子,也是一個共產黨員哪!張海亮你不用給我上政治課,我入黨比你還早哩!你幹脆點:走,還是不走?
(申紀蘭搖頭無語)張海亮(“刷”地一下站起來)那好,你不走,我走!(欲出門)申紀蘭(一把拽住海亮)海亮!(流下了眼淚)張母(拄著棍從裏屋出來)你倆這是怎啦?一會兒打雷,一會兒下雨的。申紀蘭(趕忙抹掉眼淚)媽,沒啥,怎也沒怎。
張海亮坐椅子上悶頭抽煙。
張母紀蘭,你也不用瞞我了,我都聽見了。往常呀,媽總是向著你,這回呀,媽可要說你的不是了。前幾年,上頭讓你轉戶口,你不轉,媽依了你,這次,你就依了媽,跟海亮走吧!
張海亮(站起)就是嘛,媽,你說,一個人脾氣強點沒啥,可也不能強一輩子,總得讓別人也過得去嘛!申紀蘭媽,這事還是緩一緩再辦吧!張母紀蘭啊,過去是媽拖累了你,你疼媽,媽心裏明白。這一回,媽可再也不能耽誤你們的事啦!媽求你,聽媽的話,跟海亮去吧!(說罷老淚縱橫)申紀蘭(堅定地)媽,說成甚,我也不離開你,不離開西溝!
屋裏頓時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