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匕首毫不費力地刺入他的胸膛,血順著柄端往下流淌,一滴一滴,又一滴,如同血紅的琉璃珠子。
“你為什麼如此?!”璽沉淵淒然地凝住眼,眉目糾結,惻惻一笑,笑聲已然變異,“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麼?”
他自然是忘不了被親近之人背叛傷害的苦楚,當日,他喝下他親自斟的毒酒,遭他暗殺,險些丟了命之時,也曾真的有過報複之心。
他不是不恨,不是不怨,他寧願他將所有的行徑都發泄在他的身上,也不願他傷害安卉一絲一毫。
“皇弟……”老皇帝低低地喟歎一聲,黯枯無澤的眼睛望定了璽沉淵,眸中的光芒淡了,散了,最後,隻是空洞地悵望著,那裏麵是他所熟悉的疼惜與包容:“你這下解氣了麼?”
你這下解氣了麼?
這句話於他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猶記得小的時候,他甚愛耍脾氣,而他雖然嚴肅慣了,卻從不曾對他有過半分的嚴詞厲色。每一次他心情不好,總是將氣發泄在他身上,甚至還故意做些一時意氣的舉動,而他,也總是無奈的搖頭歎氣,翻來覆去,說的也總是這一句話。
仿佛還和當年一樣,他在耍脾氣,而他含笑包容,可其實,一切早已不同。
“皇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眼見著老皇帝這一自殺的舉動,眾人皆是呆愣,唯獨璽沉淵麵色平靜,毫不驚詫,瞳仁深邃難解,黯沉得猶如不見底的深淵一般,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話語中的風涼意味:“當年你為了一己之私毒殺於我,後來又害死了卉兒,那時,你便該預見自己有此報應!”
“報應?”一切似乎都已在那白光中俱減,周圍擾嚷的萬籟之聲也似是消失到了極遠之處,四下裏寂靜得可怕,老皇帝獨獨聽到了“報應”二字,卻隻能含糊不清地啞聲低喃,語調之間溢滿了淒酸的滋味,還有那不堪重荷的疲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費力睜開眼隻是哀戚地笑,那笑聲隱隱透著死的灰敗,即將麵臨殞沒。他輕輕地咳著,唇角隱隱淌出殷紅的血來,就連說話也開始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你說得很對,說的很對……”他仰起頭來,將心碎盡數哽在喉間,滿心悔不當初。
其實,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中了安卉的毒,毒深入骨髓,且無藥可解。
他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去謀害自己的親弟弟。每每聽到他談及他與安卉之間如何如何,他都嫉妒得要發狂。
那一次,當他收到安卉懷孕的喜訊的時候,他真的恨了。滿腔的怨恨,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弟弟。可當安然看到他那副摸樣的時候,卻會錯意了。她以為,他隻是在記恨他對自己皇位的威脅,卻不知其實是因為安卉。安然提議殺掉他,他竟然也跟著昏了腦似的點頭同意了,心想著就這樣將錯就錯也好。
安卉死後,他也跟著心如死灰。他不是不知道安然一直在給他下毒,他不是不知道璽天浩一直在打他皇位的主意,他不是不知道……
他隻是不在乎了,什麼都不在乎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