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巴黎城內的戰火硝煙還未平息,性情急躁的海明威總是先行一步,他要喝酒慶功了。
盟軍攻克巴黎以後,《法蘭西義勇軍報》率先載文報道了海明威及其戰鬥隊的事跡,文章說:“他是一個刀槍不入的強悍(hàn)者”。其他各報也隨之紛紛報道。
海明威成為一個傳奇式的英雄。
他把戰地記者的職責完全丟到了腦後。德軍駐巴黎總司令向盟軍簽字投降的那天,他也顧不得發電報道這一重大消息,他與朋友狂歡痛飲。
8月底,幾個月前結識的瑪麗從倫敦趕到巴黎來看望海明威。勝利的時刻也是收獲愛情之果的最佳時刻。
但是,戰鬥還未完全結束,在德軍建立的西牆防線上,兩軍鏖(áo)戰正酣(hān)。瑪麗剛到巴黎,海明威的朋友——兩個月前最先衝上諾曼底灘頭的步兵英雄團上校團長朗哈姆——用軍用密碼發來一個私人信件:
“見鬼去吧,海明威,我們正在與敵人激戰,你卻躲在後方!”
來日方長,海明威顧不上瑪麗了。挎上卡賓槍,他帶了一批誌願者,去追趕朗哈姆的英雄團,追趕正在德軍西牆防線上進行的激戰。一路上與零星德軍發生幾次遭遇戰,海明威隊伍裏犧牲了6個人。他寫信對自己的第二個兒子說,要不是自己會動腦子,一天得當幾次俘虜。
三天以後他出現在朗哈姆的團指揮所,半個月後,他參加了摧毀西牆防線的戰役。在那炮火紛飛,每一秒鍾都有可能死亡的地方,海明威坦然自若,毫無懼色。
戰鬥勝利的夜晚,朗哈姆在他的指揮部舉行了牛排晚宴。此時縱深區域的德軍炮兵仍在時不時向盟軍營地打冷炮。朗哈姆關於這次晚宴的回憶令人動魄(pò)驚心:
諾曼底登陸成功以後,朗哈姆在聖·米歇爾山附近的一所教裏建立了一個新的指揮所,環境安全而優美。海明威一次開車到了這裏,正遇上朗哈姆和軍官們正準備舉行慶祝宴會,新指揮所裏喜氣洋洋。朗哈姆邀請海明威參加。這類活動海明威幾乎從未拒絕過,可那天他卻心神不定,拒絕出席,朗哈姆再三挽留,他還是開著車匆匆走了,仿佛這個新指揮所裏有什麼讓他感到可怕的東西。
海明威走後不久,德軍的炮火忽然猛烈轟擊指揮所,幾個軍官被炸死,還有多人受傷,傷者中包括朗哈姆。後來朗哈姆問海明威那天為什麼反常地急躁,匆匆離開,海明威說:“我在那個地方好像聞到了死人的臭味。”
另一件事是發生在突破德軍西牆防線以後。朗哈姆任命一個少校擔任第一營的代理營長,一天,朗哈姆和海明威一同乘吉普車到這個營的陣上去視察。回團指揮所的路上,朗哈姆說,第一營這個代理的少校營長不稱職,要在近日內免除他。
海明威聽了沒吭聲。可過了好一陣,他突然喊道:
“郎哈姆,那個營長非要免除嗎?”
“怎麼啦?”朗哈姆有點不高興地說。
“他活不多久了,他快要死啦。”
10分鍾後,他們的吉普車回到團指揮所,一個參謀副官匆匆走上前來對朗哈姆行了一個舉手禮:“報告上校,第一營代理營長陣亡。誰接替他指揮?”
朗哈姆和海明威離開第一營不久,一顆德軍的炮彈擊中營部防空壕,那位代理營長當即被炸死。
一陣驚愕之後,朗哈姆問海明威:“你他媽的怎麼知道他會死?”
海明威喃喃地說,他也講不出所以然,隻是在視察陣地時,好像聞到那少校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味。
這兩件事,海明威自己也說不清,朗哈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海明威的眼睛不好,但是其他感覺,尤其是嗅覺,特別靈敏。他不抽煙,但嗜(shì)酒,原因之一就是他認為煙使人感覺遲鈍,酒則恰恰相反。而他的寫作,他實踐“冰山原理”,創造冰山效果,必須依靠靈敏的感覺。
海明威的敏感也曾幫助他自己和他的同伴死裏逃生。在歐洲戰場上最激烈的赫(hè)特吉納戰役中,海明威和幾個記者一天開著一輛吉普車在泥濘的路上走。那天霧很大,能見度低。突然,他們聽到天空中傳來一種奇特的撕(sī)裂聲,這種聲音隻有海明威熟悉,是一種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使用過的老式飛機發出來的。德國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窮途未路:形容無路可走。,不得已又將這種飛機拿出來參戰。它的特長是低空俯衝,如若未被擊落,其殺傷力相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