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醉宮宴,寵臣徒惹巨財橫禍來(2 / 3)

深夜,苟梓躺在冰涼的被窩,縮成一隻蝦米。想著二十五,即將邁進二十六的年齡,摸著空落落隻有一個人睡的床,苟梓突然意識到,明年開春了,該去找個媳婦兒了。苟梓幻想著自己的媳婦兒麵容清秀、知書達理,溫軟的身子抱在懷裏就覺得暖和。再生兩個小子兩個閨女,八個人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年夜飯,別提多痛快了。想著想著,苟梓帶著傻笑,睡著了。

梁家的廚娘是梁子彥爹娘從懷州送來的,做事穩妥貼心。多虧她們的幫忙,苟梓的小家也有了過年的樣兒。廚娘蒸饅頭,徐賢徐良打掃院子,苟梓看書喝熱茶的時候,宮裏皇上下了召,令四品以上京官除夕夜進宮赴宴。苟梓一拍腦門苦了臉,這是定例,怎麼忘了呢。

除夕那日,苟梓醒得很晚,又在床上磨蹭了一刻才起身。推開門,但見天地間已是白茫茫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鵝毛般從天而降,呼一口氣,白白的一團。苟梓打個寒戰,真冷,不過下雪好,瑞雪兆豐年。

傍晚的時候,苟梓騎著小花向徐賢徐良辭別。徐賢徐良一臉哀怨不舍,苟梓一臉不情不願,小花跺了幾下蹄子似有不耐。苟梓拍了拍小花的屁股,隨著嘎達嘎達的聲音,隻留下雪地上延綿不絕的蹄印。

離貞武門愈近,小花便愈引人側目。苟梓生活甚簡單,除了禦書房吏部家裏,就偶爾和梁子彥喝喝茶,所以一路上,除了吏部同僚見麵打個招呼,鮮有人認識他。

於是有人問了:“那騎驢的是誰啊?”

也有人答了:“誒,你不知道嗎?是吏部新來的苟侍郎啊。”

又有人接話:“就是在禦書房的那個?”

一傳十十傳百,不一會兒人人就都知道吏部的苟侍郎不僅大膽,還是一朵人間奇葩。

宮宴上,正四品的苟梓夾在從四品和正三品之間,第一次從這麼遠的距離望著站起來向群臣舉杯的成武帝陛下。如今他是唯一身為外臣的近侍,想攀關係的有之,奈何皇帝尚在不敢造次,隻有坐在苟梓身邊的偷偷敬上一杯酒。不便推脫,苟梓端起隻盛得抿一小口量的酒盅,吞下酒液,誰料灼熱間竟有一股冷冽的清香。此酒乃“梅熏”,入口綿軟如蜜,落入腹中更別有回腸滋味。

輪番敬過,有十幾杯。眾人見皇上有退席的意思,蠢蠢欲動著向往苟梓身邊挪。苟梓已覺得頭暈,看敬玨走了,跟著尿遁去也,留下一幹人等,有的遺憾,有的不屑,有的與我無關。

此時的敬玨正由李幕和李順兒陪著在明德花園散步,解解酒氣,順帶著賞雪。萬籟俱寂,隻有不遠處安和殿悠揚的絲竹聲隨風軟軟地傳進耳朵,夾雜著厚厚的雪從壓彎的枝頭撲簌撲簌落地的聲音。

忽然有個人搖搖晃晃地從小路那一頭躥了出來。

李順兒和李幕一個閃身擋到敬玨麵前,李幕噌地拔出劍,喝道:“誰!”

那人也不回答,仍是歪歪捏捏向前走著,還哼哼唧唧唱了起來:“小子我今年二十六~~娶個娘子回家好過年~~哎哎哎哎喲~~”唱完,竟往地上一蜷,扭了幾下,不動了。

原來是個醉鬼。敬玨擰起眉毛,誰這麼大膽?

李幕提著燈籠照著那人一看,愣了,吞吐片刻,才說道:“皇上,是苟大人。”

敬玨走過去一看,真是苟梓。他眉頭輕輕皺著,哼哼唧唧,看來很不舒服。這家夥不是知道自己三杯倒麼?敬玨額頭上繃出青筋,命李順兒去花園門口叫侍衛過來。低頭再看苟梓,地上很涼還帶著雪融了之後的潮濕,寒氣蝕骨,他蜷縮成一團,鼻間噴著微微白氣。

敬玨招呼李幕把苟梓扶起來坐到一旁的大石上,見他顫抖著,麵色蒼白,兩腮透著酒醉的豔紅,若是不管定會害病吧。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寵臣”,敬玨認命地歎口氣,伸手解下白狐皮鬥篷把苟梓緊緊包裹住。

李順兒帶人回來的時候,就見皇上穿著棉衣在一旁站著,睡著的苟梓披著皇上的鬥篷瑟瑟發抖。李順兒伸手推推苟梓:“苟大人,醒醒。”見苟梓沒動靜,李順兒又加了點兒力,苟梓還是不醒。李順兒一臉無可奈何地請示敬玨,敬玨擺擺手,“抬回明德殿廡房去吧。”

第二日醒來已日上三竿,苟梓一看不是在家裏,再一看發現竟是原本住的明德殿的廡房,懵了。不一會兒,有人敲門:“苟大人,醒了麼?”苟梓一聽是李順兒的聲音,忙應聲醒了。就見李順兒推開門,笑眯眯地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說道:“苟大人,這是皇上賜您的醒酒湯。”

宛如晴天一個霹靂,壞了!昨晚失態了!腦中一片空白的苟梓接過碗灌了下去,苟梓差點兒一口沒提上來。媽呀,這是懲罰,這絕對是懲罰!哪個太醫開的解酒藥用得著三兩黃連啊。

敬玨練完武一回明德殿,就見一人渾渾噩噩地跪在門口。重重哼一聲,看著來人,冷笑道:“醒了?昨夜喝得可爽快?”

苟梓沒回答,一邊請罪一邊磕頭。

“你知不知道如果昨天朕沒恰巧過去,你可能就凍死在明德花園了!若大過年的染了血,你不覺得晦氣嗎?”

“臣禦前失儀,冒犯天顏,請皇上重重責罰。”

“算了吧苟梓,朕也想不到什麼罰你的法子了。跪也罰了,俸祿也罰了,為這事要你的腦袋朕又覺得不值得。起來吧,你好自為之。”

敬玨丟下跪在一旁的苟梓,推開明德殿門,正要抬腳進屋,卻頓了一下。仿佛猶豫了許久,他的聲音低低地卻重重地傳進苟梓的耳朵:“回去喝些驅寒的湯藥,莫害了風寒。”苟梓跪在地上,難掩詫異,看著敬玨進了屋,才衝著雕著精致花紋的厚重木門磕了頭,“謝陛下。”

明德殿內,敬玨把全身的重量都摔在門上,他聽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輕、越來越遠,漸漸消失不見,自嘲地大笑起來,敬玨你真是個傻子。

自除夕夜裏醉得昏天暗地宿在宮中,苟梓就再沒進過宮。那日清早,苟梓和小花被宮中派人送回家,剛一進門,徐賢和徐良就抱著他哭了半死,還以為他在宮中喝醉衝撞了陛下被就地正法了。苟梓苦笑,前半部分說的沒錯,至於後半部分……如果徐賢徐良知道“青麵獠牙”的皇帝陛下就是當初住他們家小院的王公子,將做何感想。勸好了二人,苟梓實在頭痛難耐,便蒙頭睡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