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一得到消息，趕緊來到張公館：“嘯林哥，回來啦！”
張嘯林正在吸鴉片，側過臉來回了一句：“回來啦。”
“嘯林哥，最近前方的消息不太好。上海守不了幾天了，你去還是留？”杜月笙直接問張嘯林。
“幹我屁事！”張嘯林摸摸腦袋瓜，“我嘛，不想走。”
“為什麼？”
“走，我能到哪兒去？日本人能打下上海，打不下南京？再說，就是跟著蔣光頭，又有什麼好處？四一二清黨，我這手上可沒少沾血，而我兒法堯從法國留學回來，想讓他在政府裏安插個位子，好壞栽培栽培，他呢？推得幹幹淨淨。”
一聽這話，杜月笙便知張嘯林有點不對勁，馬上賠小心，裝出一臉的笑，走過去，就在張嘯林的對麵一靠，於是兩兄弟並排躺著，隔盞煙燈，杜月笙搭訕地說：“嘯林哥，”又頓一頓，語調明顯表示他的關切是出於內心的，“難道說，東洋人打來了，你還留在上海？”
張嘯林豹眼一睜，把煙槍重重地放下，咄咄逼人地說：“那能怎麼樣？東洋人要打進法租界呀！”
杜月笙勉強保持笑容說：“進租界，我看一時還不至於，不過……”
一語未盡，張嘯林便已搶著打斷了他的話說：“東洋人既然不會進租界，你喊我跑個什麼勁？”
“不過，”杜月笙著急地說，“東洋人占了上海，這租界就成了孤島，我們總不能困在這裏，十年、八年出不了這幾條大街呀？而且，七七事變後，我們都參加過抗日活動，日本人來了，不會不算賬的。隻怕東洋人不肯放過我們。”
“東洋人為什麼不會放過我們？”
“因為我們是中國人。”
“不！東洋人到中國來了就不要中國人了呀？”張嘯林抬手止住杜月笙，“就是我們抗過日，又怎麼樣？日本人來了，還能不想玩得轉？我能給他辦事，這不就行啦！”
“這個——我杜某人絕不做亡國奴，更不做漢奸！”
張嘯林霍地從煙榻上坐起來，吼道：“漢奸？漢奸怕什麼？我問你，金榮大哥替法國人做巡捕，算計中國人，算不算漢奸？你做租界公董局華董，替外國人出謀劃策，算不算漢奸？”
“嘯林哥……”
張嘯林陰陽怪氣地又不答話了，身子一歪，閑閑地挑出煙膏自己燒煙泡。
又過了一會兒，杜月笙下定決心，毅然地說：“嘯林哥，無論如何，我們要一道走！”
“月笙，我問你一句，東洋人對於我們，會不會有什麼好處？”
杜月笙答得斬釘截鐵：“就算有好處，那也是毒藥！”
“即使是毒藥，終歸是好處！”張嘯林振振有詞道。
最後，杜月笙不得不說：“我是奉蔣總司令之命，動員你和我一道去香港。”
張嘯林一聽提到蔣介石，火了：“老蔣那家夥不可靠！說不定有一天會卸磨殺驢呢！不要跟著他！不用再說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不妨來個‘蘿卜青菜，各人所愛’，你杜月笙愛開銀行、辦工廠，我呢，我愛銀子，我要發財，我還是做我的‘土’，做我的‘賭’。”
最終，張嘯林表示“物離鄉貴，人離鄉賤”，不肯離開他經營跋扈了多年的上海灘。而杜月笙也越聽越煩惱，最後閑聊了一會兒，長歎一聲，搖搖頭，拱一拱手，黯然辭出。
杜月笙剛走，日本人就主動找上門來了。來訪的是小林秀夫，他名義上是南洋株式會社的經理，可實際的身份是日本情報機關大佐，土肥原賢二的重要助手！乍一見麵，小林秀夫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張老板，我聽說您不打算跟我們合作了？”
“誰說的？能跟大日本帝國合作，這應當是我的榮幸！可是，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小林大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