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人生的美麗與哀愁05(1 / 1)

演什麼,像什麼

小時候,我的父親常教我唱京戲,一邊教,一邊說些舞台上的趣事。

他講過一個很有名的武生,名字我忘了,隻記得那武生的功夫十分了得,舉腿時可以過肩;跳躍時能鷂子翻身,在空中轉好幾圈。

“有一次,那武生演武鬆,搭景的人沒搭好,他從高處跳下來,先碰到上麵的布景,再撞到下麵的桌子,還硬是在空中打個轉,落到地麵,隻聽哢的一聲,暗叫不好。”父親瞪大了眼睛說,“他知道自己的一條腿骨斷了,但是雖然疼得要死,還撐著演下去,觀眾隻見他的本事好,完全看不出腿斷了。但是他才到後台,就倒下了。”

“他為什麼那麼辛苦地撐著呢?”我問。

“他是武鬆啊!武鬆的腿怎麼能斷呢?”父親笑笑,“演什麼就要像什麼!”

父親在我九歲那年就去世了。但我總記得他的那段話。

二十一歲,我也演了戲,擔任姚一葦先生編寫的舞台劇《紅鼻子》的主角,演一個小醜。

那小醜為了逃避現實,丟下家庭、事業,到雜耍團裏工作。又唱又跳,還為人排難解紛,十分快樂的樣子。

可是,當他太太找到他,把他小醜的麵具扯下的時候,他就落入現實,變回原來的自己。

“戴上麵具與摘下麵具,你要表現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導演對我說,“小醜就是小醜,自己再有委屈、再不快樂,也得收起來,表現出十分快樂的樣子,帶給觀眾快樂。這叫作‘演什麼,像什麼’。”

導演的這段話,使我想起有一次去迪士尼樂園。

一群扮成米奇、米妮、唐老鴨和白雪公主的卡通人物,在園子裏又蹦又跳、又摟抱又親吻地和遊客們拍照、表演。

這些卡通人物有個共同的特色,就是都不說話,完全用手勢來表達意思。當有遊客拿本子請他們簽名的時候,他們不是簽自己的本名,而是簽米奇、米妮等這些角色的名字。

更妙的是,我女兒拿著本子,前後請三個不同地點遇到的米妮簽名,居然看起來像同一個人簽的。

有一天,人很多,我帶女兒躲到樂園的一個角落休息,看見一群卡通人物又跳又叫地走過眼前,轉進一堵牆後,我和女兒好奇地跟去看,發現那是他們躲著休息的地方。

雖然轉過那堵牆,就沒人看得到,他們還是裝模作樣地走,直到把頭罩脫下來,才有說有笑地喝可樂、聊天。

由於女兒堅持,我們繼續偷偷看他們。

隔了一陣,他們重新戴起頭罩、麵具,而且好像變魔術一樣,從戴上的那一秒鍾開始,就回複卡通人物的動作。

“這是迪士尼的規定,從穿上卡通人物衣服的那一刻開始,就得變成那個卡通的角色。”我太太說,“無論他們在什麼地方,無論旁邊有沒有觀眾。”

“你怎麼知道?”我好奇地問她。

“迪士尼的書上說的。這叫‘演什麼,像什麼’。”

也記得我在美國公共電視上看過一部紀錄片。

片子開始是在一個大房子裏麵,幾個孩子和父親打打鬧鬧,有吃、有說、有笑。

突然,外麵有人敲門,女主人把門拉開一縫,問明來意,轉告丈夫,跟著把門又關上。

便見那男主人匆匆忙忙地,先在手上、腳上塗白灰,戴上麵具,再穿上華麗的衣服,又接過一個法器。

女主人把門打開,便見那位部落裏的巫師,一搖一擺、又吼又叫地走了出去。

看這影片,起先我覺得很諷刺,諷刺那巫師在家裏一個樣子,穿戴出門又是一個樣子。但是後來我想——

我們每個人不都在這世上演一場戲嗎?

我們演父親,演母親,演長官,演平民,演老師,演學生。

原來正跟老朋友瞎扯的父親,轉身可能換個嚴肅的臉去訓孩子。

一個本來最頑皮的孩子,可能一當上風紀股長,就成為非常守紀律、負責任的好學生。

連帝王的孩子,身為王儲,到了老師麵前,都知道恭恭敬敬地學習。

人的可愛,甚至說人的不凡,就在於他知道自己的責任,知道自己的角色,也可以說知道要“演什麼,像什麼”。

各位朋友,如果你還在求學,你會不會如我小時候一樣,羨慕大人的自由,羨慕他們不必考試呢?

你有沒有想想,他們上班時有多辛苦,他們承擔了多少工作和生活上的責任?

你是不是也能“演什麼,像什麼”,演好你這個學生和為人子女的角色?

如果你已經成年,為人父母、為人部屬,你是不是也能使出渾身解數,做個稱職的演員呢?

【談尊重】

某日,某老公下班回家,

一進門就問他老婆:

“今天哪個男人來過了?”

太太嚇一跳:“你怎麼知道有男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