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姓嵇的,你又想鬧哪樣?】
咱是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心中,沈大少默默念著。
可實際上,某金髻烏馬很老實地僵在了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大眼瞪小眼。
然後,它聽見了對方很輕的一聲歎氣。
“你若想離開,能否先讓我替你處理一下傷?”清冽溫潤的聲音,仿佛某種妥協般帶了一絲無奈。隻是這一次不是命令,而是詢問。
墨色深沉的眼,靜靜望入它的眼睛,一片清澈坦然,裏麵包含的關切就是沈夏也無法忽視。
若你想走,我絕不會阻攔,不過可否不要拒絕我幫你……它看懂了他眼中無聲的話語。
不帶絲毫目的,他是真心在問它。
***
周圍的人依然各自忙碌,某一角落,隻有一人一馬安靜相處著。
沒有拒絕,沒有戒備,金髻烏馬乖乖站在原地,任憑嵇白羿替它那兩道被馬匪所傷的傷口上藥。
微微側頭,沈夏能清楚地看見對方臉的輪廓,明明應該是棱角分明的線條,卻意外的柔和。半垂下的長密睫毛在他的臉上投下兩道很淺的暗影,依然掩不去那雙墨色眼睛中的專注。
唇輕輕抿成一線,沒有它所熟悉的淺淺弧線,是它未見過的認真。
手幹淨而修長,染上隱隱的橙色火光,有種溫暖的感覺。指尖拂過傷口,與藥融入傷口的辛辣刺痛相比,那是一種仿佛微風般柔和的力道。
人和馬,誰都沒有發出聲音,這一刻的靜謐如水般悄然流入沈夏的心中,竟讓它莫名有一絲貪戀。
忍不住,沈夏有些自嘲地想:人啊,果然還是群居性的動物……
獨自一人久了,便會寂寞……
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古摩遺族人,他們有的正清點著貨物,有的相互幫忙著包紮傷口,有的則圍坐在火堆旁燒著熱湯,或低低交談,或有說有笑,空氣中都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天黑過後,即將黎明。
那是屬於驚險過後的輕鬆,隻是這份熱鬧似乎與它無關,而它也無法融入那個屬於他們的世界——人的世界。
所以,它才會選擇一路默默相隨,遠遠地跟著卻從不主動靠近……
它,終究已經不是人了……
一隻手試探性輕輕撫摸它的頸側,金髻烏馬扭頭望向已經上完藥的男子,夜色中冰藍的眼睛那一絲茫然還沒來得及散去,不複神采奕奕,溫順得竟有一絲落寞。
嵇白羿有些意外。
可是還不等他看清,金髻烏馬甩了甩腦袋,稍稍移動了一下又再次避開了他的手,依然拒絕了他的觸碰。
唯一不同的是,少了幾分戒備和僵硬。
冰藍色的眼睛很安靜的看著他,嵇白羿無法感覺到它的喜怒。如同向他表示謝意般微微低了一下頭,金髻烏馬開始慢慢後退,而它的身後是一大片的黑夜。
那一刻,嵇白羿甚至有種錯覺,它會融入在這片夜色之中,化為夜的一部分,隨著草原的風完完全全消散無蹤。
仿佛突然之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它與他之間,先前的默契蕩然無存!
那雙藍色的眼睛中,是疏離……
“金烏……”心驀地一緊,嵇白羿還未想好如何挽留它,那個自己替它取的名字已經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