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裏第一反應是危險,但還沒等有所行動,就有個人那麼大的白乎乎的東西從灌木叢裏衝了出來。大半夜的,它還能這麼白,可想而知要在白天,它得白到什麼程度。我下意識地喊了一句:“頭兒危險!”可有危險的不是劉千手,而是我。那白東西直往我胸口撲。我平時挺機靈一個人,或許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竟呆在當場。這次輪到劉千手喊我了:“李峰危險!”說完他還一閃身擋在我前麵。劉千手身手不如杜興,但也不是一般人。他伸手成爪,一把抓住這白東西。
我回神後心裏騰的一下來了火氣,也不管這白東西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拎起膠皮棍就想往上砸,可劉千手擋在我麵前,我怕一失手反倒把他砸到。我應變也快,心說膠皮棍不行,我不還有腳嗎。“走起!”我一邊喝一邊飛起一腿。這一踹力道不小,那白東西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我趁空看了看,出乎意料,竟然是陰公子。
陰公子氣性很大,嘴裏哼哼地直叫喚,還想就勢爬起來跟我們拚命。這讓我想不明白,我心說這哥們兒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一到晚上就犯病,有暴力傾向啊。劉千手沒讓他起來,用槍死死頂在他腦門上。要是一般人被槍指著,保準瞬間冷靜下來不少,可陰公子邪門,不僅不害怕,咧個嘴瞪起槍來,還“嗷嗚”一聲叫喚,一張嘴把槍口咬在嘴裏。我當警察這麼久了,壓根就沒見過這麼瘋的人,有句老話叫“飲彈自殺”,他倒好,把整個槍口都含住了,劉千手一扣扳機,他這腦袋就得被崩開。
劉千手也沒料到陰公子做事這麼絕,他皺著眉讓陰公子把嘴張開。陰公子不僅不聽話,反倒使勁兒撕扯起來,大有要把槍口嚼爛的意思。我心說就他那牙口能行嗎?別說是他了,紀曉嵐那牙口想把槍嚼碎了也不好使啊(鐵齒銅牙紀曉嵐)。陰公子這舉動算徹底把劉千手惹火了。劉頭兒真不慣著他,吆喝一聲,一使勁兒直接把槍抽了出來。陰公子疼得直捂嘴,真不知道這麼一弄,他門牙壞沒壞。
我們給他一段緩衝的時間,想讓他慢慢冷靜,但他突然間笑了,盯著劉千手說:“邋遢鬼!你敢開槍嗎?你們警察槍裏子彈都有記錄,少一發不好交代。”劉千手臉沉了下來,沒急著接話,反倒仰天砰砰開了兩槍。槍聲的震懾力可不小,尤其近距離聽著,耳膜都嗡嗡的。陰公子愣住了。劉千手拿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把槍頂在他腦門上說:“小子,別說我槍裏少子彈了,就算我把你就地槍決,我也一點兒事都沒有,你信不信?”
陰公子聽完這話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說你看我幹什麼,我也幫不了什麼忙。陰公子最後蔫了,在氣勢上敗給了劉千手。劉千手接著問:“為什麼偷襲我們?說!”陰公子是不敢反抗了,但他眼神很惡毒,也充滿仇恨,我看著他都有種不想跟他繼續對視的感覺。“為什麼?”他說,“我還想問你們呢,把我父親弄哪兒去了?”我覺得這事不對勁兒,裏麵誤會太大了。我插句話:“陳邪,我們也剛來,你父親去哪兒了,之前到底發生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陰公子嗬嗬一聲,別看他沒接話,但很明顯不信我說的。劉千手換個角度說明了一個道理,他故意用槍頂了頂陰公子的腦袋,那意思我們要真對他父子倆有不軌的意圖,現在不可能對他這麼客氣。陰公子性格是莽撞,人不笨,他沉默一小會兒,說了他知道的情況。他和醜漢在林間小路裏正走著,突然間出現一具僵屍,渾身冒著綠油油的光,平舉著手木訥地向他倆走來。他知道醜漢腿腳不好,就大呼小叫地想把僵屍引開。他帶著僵屍向野地奔去,可半路上那僵屍竟離奇失蹤了。他人生地不熟的,隻好摸索著往回走,快奔到小路時發現了我和劉千手的身影,聽到我們談論血跡的話,他就悄悄摸索過來,發生了接下來的誤會。
說實話,聽他說完,我心裏直迷糊,不知道那所謂的僵屍是什麼東西。我可不信這世上真有這玩意兒。我看著劉千手,想知道他的看法。劉頭兒這次也是一籌莫展。陰公子看我倆都不吱聲,又掙紮著站了起來,念叨著要找父親。可這附近哪有他父親的影子,還都陰森森的。劉千手伸手拽住陰公子,可陰公子不幹,甩著胳膊想掙脫。劉千手勸了句:“小子,別倔,林子這麼大,你怎麼能找得過來?我叫人過來搜一搜。”
我本以為劉千手隻是借著這話安慰陰公子,沒想到他還來真格的了,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出去。隻是這裏信號不怎麼好,他通電話時總“喂喂”地問對方能不能聽清。我在一旁聽了一下,這電話是打給餘兆軒的,就是那個一探組的逗比探長。要按劉千手的原話,這裏的事可嚴重了,尤其地上那幾滴血,被他說得感覺這裏剛發生完刑事案件一樣。餘探長也真好忽悠,承諾最短時間趕來。
陰公子一看劉千手真幫忙,他想了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蜷曲著身子對我們不理不睬。他不走,我倆也不好意思退出林子,都幹站在這兒陪他。我本來對這林子的氣氛就不適應,這下可好,我在這裏足足熬了一個鍾頭,心裏無時無刻不難受著。餘兆軒真挺重視這事兒,不僅把一探組全體警員都帶來了,還找了附近的值班民警,他們一夥人跟個秘密小分隊似的排成一條直線鑽過林子來到我們麵前。
這事都是劉千手扯出來的,我肯定不犯傻去解釋什麼,依然蹲在陰公子麵前假意照顧這個“受害者”。我發現劉千手口才真棒,指著那幾滴血當我麵又把餘兆軒他們忽悠一通,尤其還強調失蹤的醜漢和凶手就在這林子裏。我本以為餘兆軒聽完這話能犯愁呢,畢竟林子這麼大,他們這點兒人哪夠用呢,可出乎意料的是,餘兆軒聽完嘴巴微微上翹,很高興。我心說這什麼毛病,難道是悲極生樂嗎?但又想想,我明白了,餘兆軒肯定沒打啥好主意,弄不好這時候他心裏就有凶手的人選了,就等著意思一下搜搜山,再把替罪羔羊拎出來,這案子就結了。
我可不想他這麼糊弄,甚至就是在草菅人命,我輕聲咳嗽一下,想給劉千手一些提醒,讓他跟餘兆軒再強調強調。劉千手懂我的意思,但沒當我麵多說什麼,或許兩個探長間的某些談話不適合讓我們這些當下屬的聽到。他拉著餘兆軒走到一旁,嘀嘀咕咕老半天,反正回來後,餘兆軒的臉沉了下來,而劉千手挺樂嗬,他還招呼我和陰公子跟他先行離開。
我們坐在警車上後,陰公子問了一句:“我爹什麼時候能找到?”這問題真不好回答,要是順當了,或許半個小時就能有消息;要是不順當,一晚上沒結果都很正常。劉千手倒是安慰陰公子幾句,讓他安心回家睡覺,明兒一早就能有消息。這次我負責開車,把陰公子送到醫院。等他走了後,我問劉千手,我倆是不是還得返回去找人。
劉千手表現出一副倦意,擺擺手說:“找什麼?有餘兆軒他們頂著呢,這次那小子絕不敢耍滑頭,咱們回警局睡一會兒去。”我一合計也是,這都後半夜了,我倆忙活一通,真該適當休息一下了。我回到警局並沒急著睡,而是去看了看杜興。他還沒醒,靜靜地在折疊床上躺著。王根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估計熬不住回家睡覺去了。我知道王根生不是吃苦的料子,也沒怪他。我默默坐在旁邊陪了會兒杜興,直到眼皮子有些打架,才起身找個會議室去睡覺了。
我打定主意,明早兒不是8點上班嗎,我7點半就起來,保準啥事都不耽誤,甚至我還設了鬧鈴。可結果呢,沒到7點,就有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