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上牆我心裏多少有些安心,還摸出警棍,冷冷地觀察著四周。劉千手膽子比我大,但這次同樣被嚇住了,他是探長,平時配著槍,也把槍拿出來拉開保險。
那小黃毛孤零零地坐在屋子正中間,在電燈開始閃時,他整個人就跟一攤爛泥似的窩在椅子上,我估計他沒那麼容易被嚇死,應該是暈了。我和劉千手硬挺著,這樣持續十幾秒鍾,電燈又恢複正常,整個屋子完全亮起來。我稍微鬆了一口氣,劉千手對我使眼色:“李峰,過去看看黃毛。”
我真想罵劉千手一句,心說這老東西太滑頭了,合著他自己怕有危險,就把這艱巨的任務交給我。看我一時間猶豫,劉千手還特意拍了拍槍說:“放心,有我呢。”我可一點兒也不放心,尋思我過去後真冒出什麼髒東西來,劉千手肯定開槍,我保準也得挨槍子。我暗中苦歎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但又無奈地壯著膽子往上湊。
那手帕上的茶水都飽和了,正一滴一滴往下淌,再加上小黃毛一動不動,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兒。我把手緩緩向手帕伸過去,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突然間小黃毛動了一下,把我嚇了一跳。但我就有這種倔脾氣,人都來了哪能就此縮回去,我吆喝一聲,伸手把那手帕一把掀開。
小黃毛睜著眼睛,不過眼中一點兒人類的目光都看不到,更多的是野獸的感覺。他無神地望著我,咧嘴嘿嘿直笑。我被弄愣了,這種笑太熟悉了,就跟那女屍的笑法一模一樣,而且小黃毛還晃起椅子,喉嚨裏古怪地呃呃直響。
劉千手舉著槍往前靠,等湊到小黃毛身邊後,他小心地伸手扒著小黃毛的眼皮瞧瞧。劉千手挺博學,也不知道他看出什麼來,反正很肯定地下了一個結論:“這小子瘋了。”
我有些接受不了這種現實,瘋了!一點兒征兆都沒有,他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瘋了?當然較真地說,剛才燈管來回閃算是一種征兆,可我才不相信這跟一個人瘋了有什麼必然的聯係。
我和劉千手站在小黃毛旁邊品了一會兒,發現他就是在那兒幹笑撒瘋,並沒什麼攻擊性。劉千手不死心,又問了幾個問題,小黃毛根本聽不明白,更別說能理智地回答了。最後劉千手放棄了,氣得砸了下桌子。我問他接下來怎麼辦。劉千手尋思一會兒說:“回市局吧。”
這小黃毛跟區派出所的關係不簡單,我倆弄這麼一出,尤其還在審案期間讓他瘋了,這多少會惹上麻煩。不過我不擔心,出了事讓劉千手頂著就是。我倆從審訊室走出去時,那倆民警就在外麵等著,劉千手招手讓他倆過來,又對我使個眼色,我會意,先出去在警車裏等著。可當我走出警局時,發現外麵來了一輛電力搶修車,三個工作人員正往電線杆子上爬,這讓我想到一種可能,難不成剛才的燈閃跟電力搶修有關?
這麼折騰了一上午,案情一點兒進展都沒有,反倒更加撲朔迷離,我們回到市局後,副局長就把劉千手叫了過去,也不知道是問小黃毛的事還是問女屍案。
我回到辦公室發現大玲子走了,王根生說她心情實在太差,請個假回家歇息幾天。我心說這可是好事,不然大玲子在單位撒起潑來,我們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一下午我就忙活著手頭其他的案子,時間過得也快,感覺沒多久就下班了。
我們二探組在整個警局挺奇葩,一般下班後,沒啥事的同事都聚餐喝點兒小酒,可不管他們怎麼熱鬧,根本不跟二探組的人打招呼,也不邀請我們。其實這事誰都明白,我們之所以被冷落,全是沾了劉千手的光。依我看,除非他調離二探組,不然我們想跟市局的其他同事交朋友,那是太難了。
但我也有找樂子的辦法,我和王根生年紀差不多,下班後我倆總會你請一頓我請一頓地聚一聚。按現在的話說,我倆都是屌絲,每個月就那點兒工資,窮得叮當響,我倆一起吃飯也甭擺排場,地攤兒、小餐館是我們常去的地方。
今天我倆一合計,隨便找了一個火鍋店對付一口。點完下鍋菜我們就開喝,別看沒誰特意勸酒,但沒一會兒都喝得一臉通紅。這時候是下班的點兒,客人陸陸續續地進來。
有一個瘦爺們兒引起了我的注意,倒不是說他長得一臉凶相像嫌疑犯,而是他手背上好多地方都結痂了。我想起女屍後脖頸的怪異,聯係著瘦爺們兒的特征,上來了好奇心。
王根生這時候都喝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總想睡覺,我扒拉著他問了一句:“根子,你看看那瘦爺們兒,能想出來他手背上結痂咋回事嗎?”王根生半睜著眼睛,愣愣地盯著瘦爺們兒看了好半天,最後竟來了一句:“擼的吧?”
我問他算白問,尤其這小子喝多了腦袋裏怎麼都這種想法呢?我沒理他,又給法醫小鶯打了一個電話。接通後我說了這情況,小鶯回我說:“有可能是扁平疣造成的,這男子去做過冷凍手術。”我本來還想問問,但不知道小鶯在幹什麼,電話那邊很吵,她說了句明天上班再說後就把電話掛了。
我又悶悶尋思一會兒,倒是往深琢磨到一種可能,那女屍的結痂難不成跟某種病毒有關?可這一切都是猜測,隻能等明天上班再做進一步調查。我拉著王根生出了火鍋店,叫了一輛出租車把他送回去。
別人喝多了都愛睡覺,我喝多了反倒有些精神,回家後倒在床上,翻開手機玩。
那個驢友群挺熱鬧,尤其“十字架”也在跟大家聊天,我翻開聊天記錄想知道他們都聊些啥。不得不說,這幫驢友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正商量周末去哪兒探險呢,尤其這次的主題還是找一些靈異的地方。
“十字架”就跟大家建議了一處,是郊區的普陀山,說山頂的鬼廟挺邪乎,大家組團去看看挺好。那間鬼廟我也知道,聽說是清朝年間的,原來是一個和尚廟,後來和尚跑了,裏麵就開始鬧鬼。
“十字架”的建議被很多人認同,甚至當即有人拍板定了時間與行程。我看他們情緒這麼高漲,留言發出一個笑臉應和一聲。
“十字架”看我上線了,很奇怪地不再在群裏聊天,反倒跟我私聊,問:“你也想去嗎?”
我回他說不去。這倒不是敷衍,最近案子不少,尤其女屍案還沒結,我估計劉千手周末肯定讓我們加班。
“十字架”說我不去真挺遺憾,他又特意發來一張照片。這是個用鉛筆畫的圖片,我發現“十字架”的畫功不錯,畫麵裏有一間破破爛爛的廟,周圍孤墳野草,說不出的淒涼。他告訴我這就是那間鬼廟,去看看特別刺激。我知道他還想勸我,但我心說刺激個屁,再靈異的地方能有案發現場恐怖?我被他這麼一勸有些不耐煩了,連續回了好幾個不去。
“十字架”沉默了好一會兒,又發來一張圖片,這圖片挺古怪,是一個人拿著十字架在空中飛,臉上還有一種詭異的笑。
本來我都排除他是殺人凶手的嫌疑了,被這圖片一弄,我又敏感起來。我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問他第二張圖片怎麼解釋。“十字架”真是畜生,嘿嘿幾聲後竟下線了,把這個疑團拋給了我。我恨得牙癢癢,但有什麼辦法呢?隻好動腦筋琢磨起來。
我剛喝完酒,腦子不靈活,想來想去的後果竟是自己迷迷糊糊睡著了。
這次我又做了和昨晚一樣的夢,有人在我旁邊走動,而且夢中的人比昨晚還要大膽,他突然伸出手掐在我脖子上,想把我掐死。
這夢很真實,我迷迷糊糊地直蹬腿,還用力咳嗽試圖反抗。也怪自己是個單身,家裏就我一個人,不然有個女友在旁邊及時推一把讓我醒了,不就少遭罪了嗎?
我算被折磨得不行了,等醒來時,渾身濕透了,不知道出了幾身汗,尤其腦門還疼得難受。我心說這怎麼了?自打接觸女屍案,自己就跟被冤魂纏住似的。我揉著腦袋試圖舒服一些,還掐了幾下。可當我掐著時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嚇得我叫喚一聲急忙往廁所跑。
我家唯一的鏡子就放在廁所裏,開燈後我站在鏡子前。不得不說我被自己的樣子嚇住了。剛才掐那麼幾下,竟讓我腦門上出現一個血印的十字架,雖然不是刀劃出來的,但它給我的衝擊力一點兒也不小。
我使勁兒搓著腦袋,想把那十字架搓掉了。我說不好現在心裏是什麼狀態,反正在搓著的同時,心中突然出現一個可怕的念頭,我盯著平時用來刮胡子的剃須刀,有種伸手抓起它抹脖子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