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修魚安稱為“羅叔”的中年人說:他是從外地來同吾看望世侄的。因為以前曾給修魚安施過護身的法術,所以他能夠感受到修魚安的“魂息”。當他跟著這“魂息”來到同吾一中見到修魚安時,卻吃了一驚!因為修魚安竟然以一個女孩兒的麵貌出現在他麵前!
“多年以前我受修魚兄之托,等到小安將成年時,來此探望他。本來是要過些日子才來的,不料幾天前我察覺到小安的‘魂息’有了異變,因此急忙啟程趕來。誰知找到學校時,卻發現小安的‘魂息’附著在一個少女的身上。再行確認,也證實了我並未判斷錯誤。我說服小安之後,和他一起來這茶樓詳談,我也就知道了你們所經曆的異事。”
聽著羅叔的話,柳青織漸漸平息了怒氣。隻是她心中仍有些七上八下:說的倒是合情合理,但是這“法術”、“魂息”什麼的……
心中仍有存疑的柳青織,不由得一句接一句追問起來。誰知這一追問,竟問出了多年以前修魚家的舊事……
這些舊事,修魚安顯然已經聽過一遍了。沉默坐著的他,對於羅叔向柳青織講自己的家事,並沒有出聲反對。“她”臉色蒼白,一動不動,癡癡的目光隻是緊盯著自己雙手之間的茶杯。
從頭到尾,幾乎都是那個中年人“羅叔”在講。柳青織則一直安靜地聽著。
這被修魚安叫做“羅叔”,竟然還與修魚安的父親有著一份同師之誼……
原來,羅叔是個修術之人。他所在的門派是個小門派,門徒寥寥無幾。嚴格說來,這門派的修煉法門自成一途,不屬巫、佛,隻是略近於“道”卻又不盡相同。二十多年前,羅叔的師父攜羅叔雲遊曆練,在同吾與修魚安的父親相遇……
“師父算定修魚兄與本門有緣,於是授之以術。但當修魚兄想拜在師父門下的時候,師父明言其自有塵緣,不便入門。於是修魚兄隻拜師不入門,成為師父個人的門外之徒。之後兩三年,修魚兄與玉蘭嫂子得結情緣。後來,玉蘭嫂子臨盆在即……”
羅叔講到這裏,停住了口,目光似乎飛到了沒有盡頭的遠方,原本祥和的表情,也帶上了幾分沉重、幾分寂寥。
稍停了一會兒,羅叔又開了口:“當時師父和我都在他處。我記得師父卜算之後長歎一聲,對我說:‘子輕,隨我去吧。’於是我和師父一起來到同吾,在玉蘭嫂子臨產之前見到了準備施法的修魚兄。”
聽到這裏,柳青織心裏一驚。她已經隱隱約約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能和修魚安為什麼隻與母親相依為命有關。
“修魚兄雖與我同出一師,但天賦有別。他精於卜算,我長於煉氣。當時修魚兄見到師父與我,大為驚喜,懇請師父出手相助,以求施法成功。師父沉吟了許久,問他:‘若施此術,無異於舍生赴死。施術之人的結局,我亦無法改變。你可真的決定了?’當時我聽到這話,也是大吃了一驚,急忙追問,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羅子輕說到這裏,苦澀一笑:“可笑我自幼修術便將卜算視為小道,不屑於精研。與師父和修魚兄相比,我可謂是‘後知後覺’。事到臨頭,才知追問……”
柳青織已經聽得有些呆了。她興趣龐雜,也看到過一些這方麵的書籍,但始終抱著一種“這些都是迷信”的看法。今天突然聽到麵前這個羅叔將多年以前的舊事娓娓道來,並且言之鑿鑿,使得她一下子掉入一種疑真疑幻的境地。
“原來,修魚兄當時已經卜算出小安是……夭折之相,玉蘭嫂子在此番劫難之後,也將無法再生子育女。修魚兄知道‘修魚’一脈人丁不興,同吾當地也僅此一支,而自己這一支的宗譜又已經散失,追尋同宗的希望極為渺茫。更重要的是,修魚兄與玉蘭嫂子彼此情根深種,他絕不肯為傳宗接代而背負玉蘭嫂子……所以,修魚兄痛思數日之後,甘願施展‘祈福還命術’——以己之命,換子得生……”羅子輕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我記得修魚兄當時說:自己卜算尚可、煉氣不足,即使全力施術,效果也不長久,隻能延續小安幾年壽命。所以他求師父相助,力保此次施術有所大成。師父知道修魚兄已經下定決心後,沒有再說什麼,隻返轉來安撫我。當天夜裏,我從旁守護,師父幫助修魚兄施展了‘祈福還命術’。後來,小安平安出世,耗盡精力的修魚兄對師父和我說:孩子的名字早已想好。所做的一切,不過為求孩子今後能夠一生平安,因此取了單名一個‘安’字,並托師父轉告當時尚不知情的玉蘭嫂子……臨去之時,修魚兄仍不能就此放心,他說自己的卜算之術,推演不過數年,求師父為小安再卜一卦,並將實情告訴自己,也讓自己去得安心。師父便卜了一卦,說此番施術已經大成,小安在成年之前必然諸事平安。修魚兄又追問‘之後如何’,師父答說:小安成年之時,或有小挫。但不必擔心,隻是因外事而心情激蕩而已,到時我會遣子輕從旁引導,定無大礙。修魚兄當時便立刻囑托於我。謝過我後,他又急急問師父說‘玉蘭今後如何’。師父隻答一句:母慈子孝,你無須糾纏於心。至此,修魚兄安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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