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她和她父母一起乘坐這艘核動力破冰船前往北極點。2012年,是他第二次作為生態專家隨船。於是,泰坦尼克號式的浪漫愛情故事,就在這11天中發生了。
“當時我們在做《極地日報》,在《極地日報》編輯部。我們都挺感興趣,越來越熟。當時我在船上還是很激動的,我拿了把吉他,彈琴唱歌給她聽。可能是因為處於長期漂泊的狀態吧,我覺得特別需要感情的寄托。她比較有這樣的氣質,所以我希望能夠落實這樣一份感情。她和我一樣,不是太容易和人溝通,我們都略有一點點靦腆,喜歡待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是插畫師,我很喜歡插畫,她在給報紙做特刊、頭版的插畫。她在上海,下船後,我去北京、上海看她,跑了很多次。我還申請過上海的工作,沒有特別好的工作機會。多數是教英語、做翻譯這種工作,不是我特別想做的工作。所以最後我還是一個人去了丹麥,讀博士。
“她說,你老是在抱怨自己在漂泊不定,但其實所有的道路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我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不同的方式。但是已經27歲了,再過幾年,應該考慮在哪裏安定了。我其實很想安靜,但是也享受在外麵,因為我覺得我還沒有看夠。這樣的話就會總是在各種地方漂泊,像在北京我也漂了快兩年。我沒有在一個地方安定的狀態,父母希望能解決這樣的問題,比方說,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穩定的家庭,這都很難實現。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想要這樣的生活狀態。也未必一直在丹麥,我想我的父母退休以後,35歲以後,我可能真的需要回國。因為國內對我來說,確實是我生長的環境,我也需要離父母更近,他們也需要離我更近。而且那個時候我35歲了,應該也積累了一些回國的資本,不光是學術成就,或許我在國外已經搞出了一個足以維係我在國內生存的東西。那個時候回國,比我剛剛畢業就回國要好一些。我是這樣打算的。但是我不希望在這幾年之間,變成對兩邊都不適應的一個人,我害怕的是這一點。如果我處理不好的話這是有可能發生的。
“一年前,我就在這條船上認識的她。所以,我對這艘船,有種非常奇怪的、不可思議的感覺。船上的每一個地方,座位、酒吧、窗戶,還有船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去年的人,沒有換。很奇妙。那是一個很美妙的相遇,但我沒法從中要求什麼。我很希望我們能走在一起。
“你看有種鳥,叫漂泊信天翁。你去南極的時候知道吧?漂泊信天翁,是種很白、飛行能力很強的海鳥。他們在空中展開翅膀,耗費能量和停在陸上歇著時差不多。所以它們總是環繞南大洋,乘著風和洋流風行,直到8歲的時候才會性成熟,回到它們出生的岩壁那一帶,找一個岩壁生蛋,然後哺育雛鳥。在8歲以前,它們不回陸地,一直在海洋上覓食,直到它們找到伴侶再回去。
“它們每兩年才會哺育一個後代,然後還是需要出外海覓食很長時間。幼鳥也長得比較慢,所以每兩年它們才會生育一個後代。信天翁的壽命很長,漂泊信天翁的壽命可能跟人的壽命差不多。所以它們每年都環繞南大洋一周,環球一周。一生中做了無數次的環球旅行。
“我就是8歲之前的信天翁,因為還沒有到8歲,所以還要繼續漂泊。“就前兩天,上船前她對我說,她媽媽帶她去相親,對方是上海一個銀行家的兒子。她不想,她還不想相親。
“她正在想辦法過來。不管是誰跟我,不論是誰,都必須是她自己願意來,而不是為此做出犧牲。我覺得這一點是很重要的。她在做下一季度的申請了,還要在國內參加一些考試。考完試以後,我說,要不要辦一個3個月的申根旅遊簽證,我們先去看一看?她說可以。
“最終?最終回到國內,35歲,35歲回到國內,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當代中國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他就這樣一直望著窗外,也許正是望向上海的方向。
聽完馬杭博士的故事,我覺得,他女朋友才是“北極之花”,而他,是一隻漂泊信天翁。想漂泊,也想安定。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當一朵北極之花愛上了一隻漂泊信天翁,還能做什麼呢?隨他一起漂泊,還是等他飛累了安定下來?
我安靜了好久,在想,如果我是馬杭,我會選A,為了愛情而不再漂泊;還是選B,繼續漂泊。聽了美麗的愛情故事,我真心祝願,信天翁和北極之花最終能成眷屬!
平靜的海灣—胡克島
聽完馬杭的故事,我感覺我們已經快回到了現實。事實上也是。
我們將登上此行最後一個小島—胡克島。
胡克島上有一個被棄的蘇聯北極科考站。它1929年開始運營,1957年關閉。在28年間,60名科學家帶著他們的家人和孩子一起在這裏工作。該站主要進行氣象研究。
我們登上了這座島,島上已經沒有科考人員了,但在登島的淺灘邊,堆砌了很多垃圾袋。有兩個看上去很像科學家的人給我們發塑料袋,希望我們在遊覽島嶼的時候,幫忙清理島上的垃圾。我一問,他們真是科學家。借我們這艘船登島,然後會在島上住一陣子,完成島嶼的清理工作,以後會把這個島建成一個博物館。
島上除了一些在豪島也見過的北極罌粟、苔蘚等植物外,有很多人類生活的痕跡,小到勺子叉子,大到拖拉機。我在地麵撿垃圾的時候,甚至很難分辨什麼算是文物、什麼算是垃圾。我把撿到的一把叉子、一把鑰匙拿給科學家看,問這是不是可以扔掉的垃圾。科學家一看,說:“不,這是文物!”他給了我們每個撿垃圾的誌願者一張誌願者證書,還專門給我拍了張照片。我問為什麼要單獨給我拍照,他說因為我幫他們找到了一件文物。
我們可能再不會有機會重回胡克島。但是,如果你以後有機會去參觀那個博物館,看到裏麵展覽的一把叉子、一把鑰匙,請記得,那是“著名考古學家”劉潤於2013年8月4日發現的。
其實,俄羅斯人一直有在北極建科考站的曆史。胡克島所在的法蘭克約瑟夫地群島,應該是最北的群島了,但是想要往北極點去,這個站還是不夠遠。俄羅斯為了彰顯自己在北極點的主導地位和國力,從20世紀30年代起,常年在北極冰麵上建漂流科考站。1937年,蘇聯在北極冰上架設了第一座代號“北極—1”的科考站。但是,即便是科學家選擇的最好的浮冰,到第二年多半也會融化,科考站隨之沉入海底。之後俄羅斯又建了第二座科考站“北極—2”。如果在2013年你在浮冰上正好看到了一座科考站,那是“北極—40”。
不過,隨著全球變暖,浮冰越來越少、越來越薄,在冰麵上建科考站也越來越難。2012年北極海冰融化速度創紀錄。“北極—40”科考站現階段位於加拿大專屬經濟區附近。海冰出現裂縫,正在解體。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海冰解體後,科考站的物品可能汙染所在海域。2013年5月,俄羅斯當局緊急撤離北極的一批科學考察人員,原因是承載科考站的浮冰麵臨解體。自然資源和環境部部長謝爾蓋·東斯科伊下令,3天內製訂出方案,疏散“北極—40”科考站人員。
參觀完胡克島,我們回到船上,安靜地返航。後來的兩天,船一直開向摩爾曼斯克。
北極啊,我們來過;現在,我們要靜靜地走了,隻留下北極熊,寂寞地踱著步,讓它們留守這片孤獨的冰原與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