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到“心重如寺”這個詞,我才二十出頭,正是大多數人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齡。然而我那時候是真的愁,超市開了一年,虧的比賺的多,剛剛關門。我沒有技術,除了開店沒有其他的工作經驗,不知道未來的路在何方;父親癱瘓在床,醫藥費沒有著落;相親談了個男朋友,人家嫌我窮,就連最親的奶奶和外公,都在那一兩年相繼去世……人生的不如意突然一下子累加在我身上,把我打懵了。那時候什麼都沒有,唯一有的就是青春。青春唯一的好處是,雖然已經那麼苦了,卻仍然保持著一顆文藝的心,不然“心重如寺”這個詞也不會這樣輕易打動我。
這個詞,來源於伊沙的詩,我相信,隻有心中有大秘密的人,才能這麼準確地表達。我到現在都沒辦法準確把握它的意思,然而當我看見它的時候,真的一下子“心重如寺”。
清晰地記得,在看到這個詞的時候,我都想起了些什麼。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緒曆曆在目,有對逝者的濃濃歉意、父母期待無法實現的惶恐、親人疏離的揪心、朋友離心的難過、情感的糾結、內心的恐懼、自我價值的懷疑以及對現實的嘲諷和不屑……寸土為寺,敬順仰止,得妙法真如,當頂禮,當莊嚴,當敬畏,當神聖。心重如寺,不可言說。
那段時間,整夜整夜地睡不著,頭發大把大把地掉,我才二十出頭,眼角就隱約有了皺紋。焦慮和噩夢伴隨著我,白天嘴上說著不後悔,夜裏心中的難過卻怎麼都驅趕不去。我不知道,我該怎樣做才能不讓自己和別人遺憾;我不知道,人一輩子有多少後悔卻再也來不及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些離開後再也見不到的人是否仍徘徊在我們身邊;那些一觸碰就痛的地方,是否可以開出鮮豔的花朵;我們的英雄夢,是否真的可以實現;我們的人生,會不會一直是低穀,是否會變得精彩?
在最孤獨最憂傷的時候,唯一陪伴我的是那些觸及靈魂的電影,那些直指人心的文字和哀傷的音樂。它們統統都會提醒你,那些怎麼都忘不了的過去。
那段時間,除了看書讀詩看電影外,就是反複播放張學友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這首歌講了一個女人不同年齡段的愛情,歌詞很簡單,旋律很憂傷,有淡淡的懂得在裏麵:“在17歲的初戀第一次約會,男孩為了她徹夜排隊,半年的積蓄買了門票一對……三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在25歲戀愛是風光明媚,男朋友背著她送人玫瑰,她不聽電話夜夜聽歌不睡……在33歲真愛那麼珍貴,年輕的女孩求她讓一讓位,讓男人決定跟誰遠走高飛……在40歲後聽歌的女人很美,小孩在問她為什麼流淚,身邊的男人早已漸漸入睡……”
17歲的女人,任何一個無關緊要的理由都可以放棄一段感情。25歲的時候,仍然可以驕傲到不聽電話不聽解釋轉身就走。33歲,隻怕男人的一句好話就肯輕易原諒,那時,愛情已死,婚姻還在。40歲的時候,生活已經把她折磨得心力交瘁,還能聽歌,真的很美。歌唱到40歲就結束,50歲、60歲的生活我們可以想象,要麼包容智慧到看透人世間一切,身上散發的白色和善光芒讓人自覺親近;要麼與街頭老嫗無任何區別,在操心完男人兒女之後,又開始操心孫子孫女兒,嗓門粗大、歇斯底裏,粗糙麻木或者根本就不曾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