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她是多餘的角色。在家裏,她從來都沒受到過重視,吃飯時,她隻能端著碗,遠遠地躲在一邊,夾菜,肉都是放在弟弟的碗裏,她所能做的,就是最後去收拾剩菜殘肴。
她想她是被揀來的,要不然,待遇為何相隔天差地遠。她又想,或許老天讓她生來是個女子,在這個流行傳宗接代的山村裏,女孩注定是被忽略的角色。忍不住去問,冷著臉的母親敲她的腦袋,去看你書吧。也隻得坐在床邊,家裏唯一的一張書桌,永遠是屬於男孩的。
唯一能安慰他的,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一個精美文具盒,裏麵有一張大學課程表和兩支中性筆。筆是舍不得用的,她掛在胸前的袋子裏,小小的心裏便醞釀著一個大學夢,她希望自己長大後,能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越遠越好。
一次,學校要開家長會,她跟母親說,母親出乎意料地答應了,她興奮得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家長會那天,她早早地在校門口等待,母親終於蹣跚而來,她笑容滿麵地走上去,迎接她的卻是一句焦急的話:“你弟弟的教室在哪裏,他也要開家長會,你快領我去,快遲到了。”她仿佛被推到了地窖裏,渾身冰冷,她在離開的時候哭了,波濤洶湧。
從此以後,她對父母再沒任何奢望。作文課,隻要與父母有關的作文題,她的內容就隻有4個字:討厭、憎恨。善良的老師想跟家長溝通,結果,她遭來的是一頓皮鞭。
沒多久,家裏的錢便遭偷了,母親以為是她偷的,她被勒令在冰天雪地上站著,一動也不能動。惱怒的母親,衝上來,便是兩巴掌,問:“錢在哪?”她說她沒偷。罰站了一個晚上,她仍然堅持說:“她沒偷。”
她是在化雪的淩晨,離開這個家的。那一年,她才十四歲。身上隻有五毛錢。
她走了整整兩個月才到北京。累了,就在別人的簷下小睡一會,餓了,就從垃圾桶裏揀些別人沒吃完的麵包和饅頭充饑。因饑寒交迫,她到北京州後不久,便暈倒在一所大學門口。是一個好心的大學教授收養的。後來,她便成了這個新家的養女。
教授送她讀高中,讀大學,每一天都對她極盡關愛,而她也懂事地回報著,她從小被撕裂開的心傷,正慢慢地愈合著。
大學畢業後,她進了一家外企,五年後,她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和車子。這些年,她從沒和老家聯係過,她以為自己能雲淡風清了,直到有一天,她在街上遇到了曾經的夥伴,夥伴驚訝地問:“你沒遇到你父親,他在到處找你,聽說這些年,你母親一直都在為你的事而自責,病了,病得很重。”她咬著嘴,沒說話。回到家,卻哭得昏天暗地。她控製著不想,父母的印象卻清晰地屹立在記憶深處,揮不去,摸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