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午後,地上覆著厚厚的積雪,天灰蒙蒙的,揮散不去的寒意籠罩著雲海這座江邊小城。白領們下樓吃完午飯,又全副武裝返回寫字樓,開始下午的工作。
環煜大廈對麵的麥當勞餐廳,已經沒有正午時那麼嘈雜。叢小冰和一位學生模樣的女孩麵對麵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鋪滿了初中英語輔導書和練習冊。
叢小冰身穿一件深灰色高領毛衣,並不肥大的毛衣被她穿出了一種鬆鬆垮垮的慵懶,蓬鬆的黑色長發隨意灑落肩頭,很容易給人一種乖巧溫順的錯覺,她像一隻蜷縮在毛線堆裏的小貓,一隻戴著皇冠的貓,明明一副需要被憐愛的樣子,眼睛裏卻沒有寵物般的乞憐,甚至有幾分和年紀不相稱的嚴肅,這份嚴肅在陌生人眼裏頗有幾分疏離感,可熟悉的人卻能在這種過分認真中讀出幾分執拗的可愛。後來,惹得柯晏總想去逗逗她,直到她卸下冰冷的麵紗眉開眼笑,慵懶散漫地走出自己的小世界才肯作罷。
小冰對麵的女孩,留著中學生特有的短發——純粹為了遵守校規而非出自個人審美,她的表情在思考發問和恍然大悟之間不斷轉換,絲毫不在老師麵前掩飾自己的困惑和驕傲,她習慣稱呼小冰為“小冰老師”,而不是“叢老師”,像是在叫某個鄰家的姐姐。
“小冰老師,我們班有個同學叫陸漫,她真的做什麼都特別慢……”中途休息時,女孩邊說邊笑,“小冰老師,所以你知道你的手,為什麼總是這麼冰了吧?”女孩笑著碰了一下小冰的手,又迅速誇張地彈開。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的笑點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不容易笑,小冰雖然剛剛大學畢業,可是早過了會為這個笑點發笑的年紀,看著女孩臉上如此單純直白的笑意,不禁心生感慨會心一笑。她笑起來很好看,對麵的人總會不自覺地跟著嘴角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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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小冰畢業於雲海師範大學中文係,她和很多剛走出校園的學生一樣,並不想當一名老師,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雖然目前從事的兼職不是理想的工作,但她還是盡職盡責,不會情緒化敷衍了事。因為,她沒有辦法和很多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因為年輕就理直氣壯地理想主義。
小冰是一名孤兒,自幼被遺棄,估計父母根本沒打算讓她活下來,所以才選擇在寒冬臘月將孩子拋至郊外,和新聞裏報道的催淚事跡不同,她並不想千方百計地找到親生父母,然後梨花帶雨地當麵質問,因為她知道自己沒那麼偉大,他們無論有什麼苦衷,她都無法原諒,但是,小時候被同學們議論是私生女,或者有人說她的生母品行不端的時候,她還是會站出來反駁。
她把收養人姥姥當作生命中唯一的親人,那是一名年過八旬的老人,生性熱情開朗,心理年齡比叢小冰更像個孩子。如今,老人生病住院,雖無大礙卻需要用錢,可對於剛大學畢業的小冰來說,房租水電夥食費都是難題,哪有什麼存款來支付醫藥費,隻能多做幾份兼職。當務之急,還是找到一份穩定的全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