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雖然出生在中等富裕的家庭,但陳善茗可以說是白手起家。

以台灣每十五分鍾就有一對夫妻離婚的情況而言,他的父母離異並且各自有家庭也不是太稀奇的事。倒也無須去混太保、吸毒什麼的來舉證破碎家庭對青少年造成多麼大的心理傷害;那是不成熟的小毛頭在藉題發揮,有誌向的人不屑為之。

而,成熟的離婚夫妻,在共同有孩子的情況下,自然要保持基本程度的友好與溝通,以期能共同為孩子建立健全的心智與成熟的處世觀。身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當一個家庭分裂成兩個家庭之後,陳善茗反而多了兩個長輩。逢年過節時,兩方家庭都搶著要他過去參與盛會,體會家庭的溫暖,不過他大多沒空就是隻因為陳善茗打六歲上小學起直到現在,桃花運旺盛得不得了,男女性皆歡迎這位長袖善舞、雖然很花——但花得很有格調的奇男子。父母親長在他心目中不曾占過重要的地位;亦父母亦朋友的相處方式令他感到自由,才是他重視的。

白手起家,享受的是一步一步堆砌成功的感覺,哪裏會允許父母雙手捧來幾千萬要給他使用。這一點倒是令他父母皆十分不諒解。

三十二歲了,長年忙於事業與韻事,對“婚姻”這兩個字其實陌生得很;也虧得父母離異,讓他不必天天被念“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迂腐大道理。

這廂呢,父親與方姨除了有一個八歲的兒子之外,另一位三年前意外懷有的小女兒正令兩位中年人忙得不可開交。

而那廂,施叔原有的兩名女兒之外,又與他母親收養了兩名身心受創的原住民少女那是三年前身為某警察局長的施叔破獲一地下賣淫集團所救的兩名十一歲雛妓,因舉目無親,又不能送她們回邪惡親戚的手中等再次被賣,自然收容回家。目前忙著輔導她們重新進入社會、遺忘不堪過往,基本上也不大有機會叨念陳善茗的“高齡不娶”。

很多女人喜歡他,但他是個極挑剔的男人,非美女不追,而“美女”的標準向來才貌兼備才算美女。

膚淺女子或言語乏味的女子就算比西施美,他可是不迫的。大概也因為這種原則的確立,致使他很少在交往過程中遇到什麼麻煩:即使交往,也不輕易與女人上床,勿寧說他享受的是性靈上的美麗勝過肉體上短暫卻空虛的歡愉。一旦沾上肉體牽扯,若是分手,總難脫離怨憎收場。因為他很謹慎,風流而不下流。

今天他來到了母親的家,但絕非來盡孝道的,而是因為某位他欣賞的女子正巧今天要來為少女們做心理治療。

此刻,他晃進了客廳,繼妹施韻韻正與基金會的輔導員袁靜茹聊著女孩子們的進展,而他使倚在酒櫃旁笑看著那兩位出色的時代女性。

不可否認聰慧的女性永遠要命地吸引人,也一向是他追求的指標。那就不得不令他費解自己逗富薔那小女生欲罷不能的奇特狀況。

很難不比較的,真的是南北兩極的差異。以往他絕不沾染那種清純天真的丫頭,是十分明白一旦逗得人心動之後,不交付真心恐怕會傷害人家心靈太重,反而與時代女性做成熟理智的交往較無負擔,也沒有欺騙人心的嫌疑。

那麼他拚命逗弄富薔的後果會是他願意承擔的嗎?

理不清心緒,所以前來與他欣賞的女子之一約會,眼前他並不想思考太嚴重的問題。

反正,八字又還沒有一撇。

“哥,怎麼站在那邊發呆?”施韻韻偕同袁靜茹走了過來。

“嗨,陳先生,好久不見。”落落大方地伸出纖手,柔美中帶堅毅的麵孔揚著自信的笑容。

“是。你依然與一個月前同樣的美麗。”他握了下,順道引她們兩人到沙發前落座。

仆人立即奉來茶水。施家能有這種風光,除了他母親淩秀楓這位女強人的努力之外,兩位在傳播界發展得有聲有色的女巾幗占的功勞也不小。

“哥,近來沒聽到什麼緋聞,是你『暗坎』了起來,還是真的收斂狼爪了?”施韻韻打趣地問。

“有暗坎,也有收斂。你不知道全台灣的經濟都不見起色嗎?”他誇張地揮了揮手:”以前一個月至少要送出五十束花,現在比較節儉,改為四十九束。”

“就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一束是靜茹的?”施韻韻又問,一點都沒有浪費自己廣播名嘴的天賦。

“你為什麼不去當記者算了?”

“誰叫你三年前每天送我花,直到發現我是你妹妹之後,連一束雜草也不曾再送過我。“

“我怎麼會知道出一趟國門,醜小鴨會變天鵝?也許你可以告訴我哪一家的整型手術不錯——哎唷!”

“嘿!這就是我不再送花的原因了,我不追求母夜叉的。”不再理會繼妹的耍嘴皮,他笑望袁靜茹:“袁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一起用晚飯嗎?”

萬無一失的帥哥笑臉展現,就等著美人惠賜一個頷首與笑臉。

袁靜茹看了下手表,以平複自己忽而轉快的心跳,一會才道:“等會還有一個個案得去,大概六點會結束,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七點在餐廳見好嗎?”

不拖泥帶水,不欲迎還拒,甚至不必男伴當司機載前擁後,便是成熟獨立的時代女性典範。

陳善茗也不再羅嗦:

“好,就在凱悅門口見。不急,如果塞車遲到,我不會介意,一切以安全為前提好嗎?“

“那是當然。”

直到陳善茗送美人去開車,再回到客廳,沉默了好一晌的施韻韻才說:

“你真的要追她嗎?”

“我欣賞她。”他聳肩。

“你不是今晚就該搭飛機回台中了?”

“接下來我會在台北出差三天。”他重重坐入沙發中,閑適的姿態依然迷死人地充滿邪氣無懶。

“上回我下台中時看到的那對姊妹花對你而言代表什麼?”坐過來他這一邊,開始發揮她好奇的天性。

“你看她們像什麼?”他反問。

“你喜歡與姊姊鬥嘴,卻喜歡逗弄那個迷糊一些的妹妹,這兩種情形都像是初期戀情該有的症狀。大哥,你自己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他伸手撥散她長發:

“一點也不會。這兩個女孩都是我上班時的樂趣,但下班之後,我唯一會找的人就是那個小妹妹;如果突破得了我那秘書的封鎖的話。”“那……到底她們最後會不會成為你的戀人?”

“沒想那麼多。”他起身,不再理會小丫頭的呱呱叫。“我先回飯店了,告訴我媽我來過。”

“喂,你至少該去看看淩姨吧?還有,為什麼每次都不住下來?”

可惜再多的呼喊也沒用,大帥哥早已溜走了。

“這種類似逃避的行為是不是代表那兩姊妹之一會與大哥牽扯得很深?”施韻韻不太確定地自言自語。

這種花心俊男真是令人搞不懂,怕是研究不出所以然了。她隻得搖頭歎息。

※——※——※

不管富薔願不願意承認,在上司出差三天的時間內,突然少了愛捉弄人的無聊人士在一邊嗡嗡叫,還真是頗感不習慣。

但即使他人不在台中,卻依然不減其花心,一天至少要代送五束香花給一些美麗又成功的女人。

也因為沒有上司在監看著,因此姊妹倆才得以乘機賺下“送花費”,讓她用上班時間跑出去送花,貪了公司一點點小便宜。反正大老板不在,公事不太多,由富蕷一個人就可以包辦了。

今天是上司出差的第三天中午,她捧著今天代送的第五束花來到台中航空站附近,隻為了要送花給一名室內設計師,不料人家全公司去東部玩了。吃了閉門羹不打緊,倒是累得她又要捧一大束花打道回府,恐怕賺不成這一次的費用了。

六月了。大陽毒得像是沒把人曬乾體內水分不甘心似的,天曉得這麼張狂的日光會在七、八月變本加厲到什麼地步。

實在熱得不像話,她索性衝入航空站吹冷氣,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買飲料,那隻好控製體內水分不要流失得太快了。

做為人家員工,最怕的可能不是公司即將倒閉,而是摸魚摸到大白鯊,被大老板逮個正著。似乎上天總不站在富薔這一邊,才稍稍褪了燥熱感,正享受片刻清涼時,她那位頂頭上司恰恰好出現,捧著一大束花的她恰巧成了入口處的人們唯一視覺焦點,自然。陳善茗一踏入“迎賓廳”就看到了那位摸魚小美人了。

“天氣很熱哪?”他瞄著花,明白了她來此的原因。

“對呀!熱死了!”當不知死活的小美人仍隻顧著乘涼,以為隨口問問的人隻是路人甲。

“聽說今天三十二度哩。”他又閑閑地開口,將公事包放在富薔身邊的位置上。

“對呀!才六月就熱死人,再過兩個月不知道該怎麼辦。”

“很漂亮的花。”

她忍不住對花皺眉:

“對呀,一束一千元呢!可惜浪費了,那位小姐不在,花又不能退回花店換錢。”一千元可以讓她吃十天耶!心好痛!不過也奇怪,這陌生人也未免太無聊,不相識的人談話,不會又是另一個不良中年叔叔吧?

偷偷覷去一眼,不料一張熟悉得不得了的帥哥招牌笑臉呈大特寫狀態湊近在她眼前十公分處,嚇得她差點尖叫出來,但聲音在喉嚨梗了一下,最後隻化為“呀”的小小一聲表示嚇到了。

腦海中隻有一個悲慘的認知

無緣無故提早回來的大老板捉到了摸魚的混員工!

這下子該如何是好?裝作不認識可不可以蒙混過?還是昏倒了事?

“來接機嗎?我的員工真是人體貼了。”他一逕地笑吟吟。

他是在揶揄她,還是在提供一隻台階給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