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金蟬脫殼(七)(1 / 2)

大風忽起,衣擺褲腿因這風勢獵獵作響,天際從遠方飄來幾片烏雲阻了陽光,一時間周遭的顏色都有些暗沉,空氣中濃重的水汽,也有些讓人透不過氣來。

多日來久攻不破的城門第一次在麵前敞開,談濤看了看城門處雖然形容憔悴,但仍舊隊列整齊的嚴守著的魯軍,又看了眼不遠處有些安靜的山丘,眉頭不禁蹙了一蹙。

李榕由著孔玉推上山丘,並未在意對方緊張戒備的狀態,也未去關注對麵坐著的人,隻是看了看麵前案幾上的布置,微微挑起了眉。

看這有酒有肉,有色有味的架勢,果然是……要長談了?

草地上鋪了丈長的錦貂白毯,既隔了地上髒汙,又阻了些土石間的涼氣,席地坐在案幾另一側的人見李榕來了似乎也沒有起身相迎的打算,他仍舊歪斜著身子,用撐在軟枕上的手肘支著全身大部分重量,一身絳紅錦衣配著慵懶的俊顏,更顯其張揚無忌。

他打量著示意孔玉將輪椅停在距案幾幾尺處地方的李榕,視線落焦在他雙腿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瞬,繼而又抬了眼皮,看著因為坐在輪椅上而比他高出一大截的李榕,緩緩笑道:“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竟需要小爺仰著頭看你了?”

李榕聽著昌樂這一語雙關的話,微微笑了笑,“放心吧,你以後會習慣的。”

昌樂被這一噎,眸盼中的神情沉了沉,冷笑道:“李子敏,你倒是長本事了。”

他話音未落,人就一甩袖子直接起了身,向著李榕的方向跨了一步。

孔玉見狀,眼睛微眯,手指按住腰間掛著的長刀,瞬間抽了一截冷芒出來,擋在李榕身前。

李榕抬手阻了孔玉的動作,神色依然,昌樂看著孔玉冷笑了一聲,不理會對方變了又變的表情,直接抬手橫抱起輪椅上的李榕,一下將其移至白毯上,隨即站直身子低頭看看,滿意的哼了一聲,才在李榕身旁重新坐下。

李榕側了側身,手搬著膝蓋將腿挪動了一下,使得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後才歎了口氣,“有意思麼?”

昌樂執起幾上的酒壺,給自己滿了一杯,抿著酒笑了,“有意思,有意思極了。”

李榕笑著搖搖頭,拿起酒也給自己滿了杯。

昌樂飲了一杯,又一杯,直至第五杯已經見了底,李榕才剛剛喝了半杯。

昌樂看了眼他,道:“怎的?這酒不好?”

李榕道:“臨沂的浮來春,怎會不是好酒?”

昌樂淡淡道:“那就是對飲的人不稱心了。”

對方這般吃了槍藥的反應,李榕似是早已免疫,隻放下了酒杯,從懷中拿出了一管青玉碧簫,執在掌中緩緩摩挲著。

孔玉疑惑的看著昌樂見到李榕拿出此簫,便立刻沉默了下來。

直至過了好久,才又聽他出了聲音。

“你還留著。”

李榕靜靜看著玉簫,道:“有過好幾次想扔了,可到底也是舍不得。”

昌樂又頓了下,笑了笑道:“那如今,可學會吹了?”

李榕也笑了,“你也知我,於樂理上向來是暴殄天物,又何必去糟蹋別人的耳朵。”

昌樂嗤笑了一聲,“你怎彈起那秋風辭時,就不見糟蹋了?”

這回輪到李榕不說話了。

昌樂似是也想起了什麼,輕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對了,怎不見你養的那隻小畜生?當初就知滴溜溜的圍著你轉,見了小爺就躲,小爺就真有那麼可怕?”

李榕聞言歎了口氣,“死了,十幾年前就死了,你若是沒這麼可怕,估摸它如今也還能再活蹦亂跳了。”他說著頓了頓,微微抬了視線望著不遠處的那一片殘破的城牆,“不過死了也好,總比的跟著我擔驚受怕,日日不得安枕的好。”

昌樂聽罷靜了下,他斂下眼睛,輕輕轉著手中的酒杯,“你都知道了?”

孔玉見李榕抿了口酒,道:“以前沒能耐時不知道,現在手裏好歹也算有了點人,要知道也就不難了。”

昌樂閉上了眼睛,“你可是恨我?”

李榕一時沒有說話,孔玉悄悄看去,就見他按著玉簫的手指節,竟已經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

“以前恨過,不過這幾年經的事多,也在這位置呆了,心裏頭明白後,就放下了。”李榕淡淡道:“你首先是魯國的昌樂侯,其次,才是李子敏與顧逸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