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金眉生被幾個人告了以後,他家被抄沒了,妻兒被趕出來,半夜裏站在外麵,難道他真有萬分的罪惡嗎?同樣也是有了名望,賞罰也就跟著來了。眾口紛紜,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有才能的人雖然對無端的懷疑誹謗會憤憤不平,但也容易悍然不顧,從而使得誹謗一天天蔓延開來。真正有道德的人,因為害怕無端的懷疑誹謗,便隻知極力抑製自己,力行修養,從而使誹謗一天天停息下來。我希望你們要抑製自己,不要悍然不顧。聽我的話,搞好兄弟間的關係,共同抵禦外來的侵害,不希望你在家門內固執己見,爭論誰雄誰雌,反把外麵的侵害忘了。
我雖然身居高位,廣有聲名,可是我隨時都在擔心著會跌墜下來。我在書上看到許多位尊權重的古今人物,能夠保持善始善終的太少。我實在擔心在全盛之時,不能保護你們。等到我跌墜下來的那一天,可能還要連累你們。所以在沒有事的時候,用些嚇人的話、逆耳的話來互相勸誡,這也是為了避免發生重大的不幸。
天氣酷熱,不能處理事務,深深體會到了其中的苦楚。
同治元年六月二十日
二五致兩弟:宜早起、務農、疏醫、遠巫
【原文】
沅、季弟左右:
久不接來信,不知季病痊愈否?各營平安否?
東征局專解沅餉五萬,上海許解四萬,至今尚未到皖。閱新聞紙,其中一條言何根雲六月初七正法,讀之悚懼惆悵。
餘去歲臘尾買鹿茸一架,銀百九十兩,嫌其太貴,今年身體較好,未服補藥,亦未吃丸藥。茲將此茸藥送至金陵,沅弟配製後,與季弟分食之。中秋涼後,或可漸服,但偶有傷風微恙,則不宜服。
餘閱曆已久,覺有病時斷不可吃藥,無病時可偶服補劑調理,亦不可多。吳彤雲大病二十日,竟以不藥而愈,鄧寅皆終身多病,未嚐服藥一次。季弟病時好服藥,且好易方,沅弟服補劑,失之太多,故餘切戒之,望弟牢記之。
弟營起極早,飯後始天明,甚為喜慰。吾輩仰法家訓,惟早起、務農、疏醫、遠巫四者尤為切要。
同治元年七月廿五日
【譯文】
沅、季弟左右:
很久沒有收到你們的來信,不知季弟的病是否痊愈?各營是否平安?
東征局派專人解送給沅弟的五萬軍餉,還有上海許諾的四萬軍餉,至今還未送達安徽。近來看新聞紙上有一條消息說:何根雲於六月七日被正法,讀後令人悚然恐懼,惆悵不已。
我去年年底買了一架鹿茸,用去一百九十兩銀子,後來覺得花費太多,有些貴了。今年身體狀況還好,並未進服補藥,丸藥也很少服用。現將這架鹿茸送到金陵,待沅弟配製之後,與季弟分享吧。中秋節天氣漸涼之後,可以慢慢服用,若偶爾有傷風小病,則不宜服用。
我在這方麵的經曆頗豐,我認為,患病之時,絕不可以隨便濫服藥物,倒是沒病時可以偶爾服些補劑調理身體,不過也不可太多。吳彤雲身患重疾二十天,竟然不吃藥就康複了;鄧寅皆一輩子多病,卻沒有吃過一次藥。季弟生病時總愛吃藥,並且經常更換藥方,沅弟進服的補藥也有些過量,因此我很堅定地規勸你們,少服藥品,望弟弟們能牢記在心。
聽說弟弟在營中晨起的時間很早,待早飯後天才開始放亮,這一點讓我十分欣慰。我輩應該效法家訓,其中早起、務農、疏醫、遠巫四者最為重要。
同治元年七月二十五日
二六致澄弟:盛時宜作衰時想
【原文】
澄弟左右:
沅、霆兩軍病疫,迄未稍愈。寧國各屬軍民死亡相繼,道殣相望,河中積屍生蟲,往往緣船而上,河水及井水皆不可食。其有力者,用舟載水於數百裏之外。臭穢之氣中人,十病八九。誠宇宙之大劫,軍行之奇苦也。
洪容海投誠後,其黨黃、朱等目複叛,廣德州既得複失,金柱關常有賊窺伺,近聞增至三四萬人,深可危慮。餘心所懸念者,惟此二處。
餘體氣平安。惟不能多說話,稍多則氣竭神乏,公事積擱,恐不免於貽誤。弟體亦不甚旺,總宜好好靜養。莫買田產,莫管公事。吾所囑者,二語而已。盛時常作衰時想,上場當念下場時,富貴人家,不可不牢記此二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