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課在大學裏被學生簡稱為“思修”,就與小學中的思想品德類似,不過小學的時候可沒有真正開過思想品德的課,因為那門課沒有安排考試;但大學裏可不同了,這門課不僅是必修課程,需要考試,而且還是研究生考試的必考科目。講思修的教授是一個中年婦女,不過這個中年,葉映函一開始並沒有看出來,因為這個教授長了滿臉的皺紋,看上去該有五十歲上下,直到她說有一個剛上小學的兒子,葉映函才意識到她應該還不到四十歲。第一節課,大多都是每門課的緒論部分,也就是簡要地介紹一下本門課涉獵的內容及方向,說是道明本門課的哲學意義也好,說是為了提升學生興趣也好,總之就是那麼回事了,從教授的角度看,該是兩者都有的;但從學生的角度看,若非對此存在興趣,則這一節課便純粹變為了可以放鬆娛樂的課。話雖如此,可思修的緒論有什麼可講的呢?興許也就是天南海北的扯扯吧,不過扯也扯不了太長時間,於是剩下的時間教授便安排競選課代表,分成幾個小組,每組的成員自願登台演講,然後其他人進行投票,票選最高的人擔任該組組長。
“你們選班幹部了嗎?”教授一說完課代表的事,趙柔就問葉映函道。
“選了。”葉映函淡淡地說道。
“那你選了什麼班幹部嗎?”趙柔繼續問道。
“沒有。”
“我猜也是……看你那麼呆,哪能選上什麼班幹部啊。”趙柔說笑著。
“你呢?”
“你猜!”趙柔突然來了精神。
“體育委員。”葉映函半開玩笑地說道。
“胡說!”趙柔果然生氣了,隻是這時候已經不再是初識時那般霸道,反而透著一絲絲溫柔。
“那是什麼?”
“班!長!”趙柔突然又昂揚起來,“我跟你說,這個班幹部還是很重要的,首先可以跟導員什麼的搞好關係,關係到進學生會和之後的發展;其次這可以給自己以後的個人簡曆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對以後找工作什麼的還是有好處的。”
葉映函笑了笑,他也承認並了解這些事實,但總覺得這些話仿佛“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不過就是一場虛幻,況且他本就是一個喜好清靜的人,不願去參加這種場合。
趙柔見葉映函沒有答話,便想著是不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麼話,就又說道:“其實這種事也不是絕對,再說還有選學生會的機會啊,到時候你可以去試試。”
葉映函微笑著看著趙柔,覺得不好拒絕,便點了點頭。
趙柔卻對葉映函這“順從”的舉動極不適應,不知怎地,她內心充滿了甜蜜與喜悅,因為葉映函第一次聽了她的話;她控製不住情緒,動情地說道:“就算你到最後什麼也不是,也還有我,我可以一直照顧你。”說罷她低下頭,偷眼看向葉映函,想瞧瞧他的反應。
但葉映函臉上的笑容卻忽然消失了,像沒有聽到這話一般。
趙柔很是失落,她原本內心的喜悅忽而轉變為傷心,旋即又莫名地生起氣來,她難以自製,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時何地;她突然起身,想要就此跑出教室,找個沒人的地方,靜靜地待一會兒。誰知還沒等她邁開步子,自己的手臂便被葉映函抓住了;她轉過臉,剛想對葉映函喊:“放開我!”但卻又一次接觸到了葉映函的眼神。這眼神裏,已經沒有了從前那種拒她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反而添了一絲趙柔猜也猜不透的憐愛。
整個教室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了,眾人的視線都望向這邊,葉映函趕忙小聲說了句:“坐下。”趙柔也清醒了過來,情知難堪,便乖乖地坐下了,但是沒再跟葉映函說話,甚至沒再看他一眼。
教授見到這一幕,也是一頭霧水,但大學的教授大都帶著些比較諷刺的幽默,她說:“這位同學,先不要著急,我還沒有講完呢,等我講完你再上來,放心,你這麼積極,我一定給你留個機會。”
全班哄堂大笑,趙柔臉上難得火辣辣的,羞愧地無地自容,不過最終,她也沒有上去競選,當然教授也沒再調侃她。一到下課,趙柔拿起書包便走了。葉映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趙柔已經走的沒影了,他隻得無奈地收拾完東西,準備去上下一堂課,也就是高等數學。
那之後有一個多星期,葉映函都沒再有見過趙柔,就連以後的思修課,趙柔也沒有再去,他也嚐試過聯係她,但無論是網上還是手機,都得不到回複,這讓他覺得有些詫異,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不知不覺,也快到月末了,九月的最後一天便是中秋節,這年的中秋節與國慶節連到了一起,可F大放假時間卻沒有累加上去,這總會讓學生不住地抱怨,仿佛學習的日子多一天,都像多了一年。這天葉映函剛上完上午的課,正自個兒在餐廳裏找了個座吃午飯,對麵卻突然有一個盤子放了過來,他抬起頭一看,是程諾。
“怎麼一個人吃飯啊?”程諾笑著,邊問邊坐下。
“剛上完課。”
“哦……感覺怎麼樣?”
“什麼感覺?”
“生活上,就是飲食還有上課什麼的,都還習慣嗎?”程諾問道,看向葉映函的眼神似是在試探著什麼,但葉映函埋頭吃飯,沒覺察到。
“哪有什麼習慣不習慣,不習慣也得吃飯,也得上課不是?”葉映函笑了笑。
“也對。”程諾頓了頓,似是還有什麼話要說,但並沒有說出口,隻說著扭開手中的可樂。
“你怎麼突然在這裏了,不是去市中心了嗎?”葉映函突然想起程諾上午發過的空間動態,奇怪地問道。
但程諾轉了轉眼,似是沒聽見這話,隻轉移話題道:“這餐廳的飯其實不怎麼好吃,但也沒別處去,反正來都來了,也就‘入鄉隨俗’吧,畢竟人家已經盡心盡力了。”
“盡心盡力?倒是不見得,不過也還好吧。”程諾沒回答自己,葉映函也不怎麼在意,便順著程諾的話說了下去,嘴邊掛上一抹戲謔的微笑。
“哎?此話怎講?”
“你嚐嚐,他們用的調料比例都失調了,鹹的離譜;菜也都是亂做,那裏苦瓜跟甘藍放在一起炒;而且飯菜的價格很高,量卻很少。”
“是嗎,我覺得還好。”
“可能我比較挑吧……”葉映函笑笑。
程諾忽然沉默了許久,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也許他們有什麼難言之隱吧,畢竟他們是工人,也掙不到多少錢。”
葉映函抬起頭看著程諾,點點頭:“嗯……可能吧。”說完他歎了口氣,在他看來,程諾是個好人,但好的有些愚昧,也或許是因為他太好了,好到可以完全不顧及自己的感受,全心全意地去為別人著想,這種人真的不多見。
程諾笑了笑,端起盤子起身說道:“我先走了。”
“你還沒吃完呢!”葉映函趕緊說道,程諾卻似是沒有聽見。
這天,葉映函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下麵常麒跟蕭雨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在爭論些無關緊要的事,林鬱又跑到陽台上去坐著,不過這次他是在看書。昨天放的假,明天就是中秋節了,這將是葉映函在外麵過的第一個中秋。昨天剛給家裏打過電話,是奶奶接的,爺爺又去了菜園,這個時候,菜園應該有些收成了。奶奶隻說了一句:家中一切安好,讓葉映函放心,並好好照顧自己,便沒了話,葉映函也沒再問什麼。
葉映函又躺了一會兒,隻覺悶得慌,就起身來,走去陽台。天上的月亮已經很圓了,這晚有風,月色下湖麵波光粼粼的,讓葉映函想起那時候泛舟的少女,驀地想來,不見蘇玥琳,也已經快有一個月了。這些日子,葉映函有事沒事都會到陽台上張望一下湖麵,當時離去的太匆忙,都沒想起來要一下聯係方式,也沒詢問她的相關事宜;可其實,即使他想到了這些,也不好意思開口,這個時候在葉映函的心中,蘇玥琳是隻可遠觀的,哪怕多一絲接近的念頭都算是褻瀆。
陽台上有燈,林鬱就在這燈光下看書,葉映函站的累了,便也搬過凳子來坐下。林鬱卻像沒看見他一樣,眼睛一刻不離開書紙,不過這也讓葉映函寬心。這時候一陣微風吹進來,晾衣杆上的金屬製衣架相互碰撞,發出一陣陣聲響,就好像風鈴一般。這響聲又使葉映函突然想起了潘瀅瀅,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聯係她了,上次潘瀅瀅打來電話,說可能會在國慶節來看他,也不知現在情況怎麼樣,舅舅和舅母是不是會同意。心念及此,葉映函便進屋拿起手機,出去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給潘瀅瀅打去電話。
“映函哥哥,我也正要給你打電話呢。”潘瀅瀅一接起電話便高興地說道。
“是嗎,在家幹嘛?”葉映函笑了笑。
“你猜?”潘瀅瀅仍是那麼調皮。
“我不猜了,你快說吧。”。
“你猜嘛……”潘瀅瀅懇求道。
“對了,你上次說國慶節要來,是真的嗎?”葉映函反而岔開了,直奔自己打電話的緣由。
“唔……”潘瀅瀅顯然有些不高興。
“好吧,我猜。收拾東西準備過來?”葉映函沒了辦法,隻好猜。
“猜對了!”潘瀅瀅在家裏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