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香味的來源,來到餐桌旁,看著滿桌子楊思雲精心準備的飯菜,江月寒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已經習慣了有楊思雲陪在身邊吃飯,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再美味的飯菜也難以下咽。
摸出一根煙點上,江月寒來到臥室躺在床上。
現在的江月寒有種不知道該走向何方的迷茫,十幾歲就參軍,六年來除了殺人什麼都沒學會,現在的他已經跟這個社會有些脫節了,好像無論怎麼走,都無法逃脫打打殺殺。
現在的他隻想過平平靜靜的生活,想遠離那種充滿了暴力與鮮血的日子。
記的自己曾經問過雷龍為什麼當兵,雷龍的回答很簡單,為了吃飽飯。
當時江月寒還不相信他,以為他在說笑,又不是幾十年前,當兵就是為了吃飯。後來雷龍說了一下家裏的情況,江月寒才知道這個社會竟然還是有人會因為想吃飽飯而當兵。
雷龍的家就在晉西北,一個非常貧窮的農村,住的是窯洞,黃土高坡上除了玉米高粱能種一點,什麼莊稼都種不活,當地又沒有什麼特產,村子裏的人都靠自己種的一點糧食過活著,養上幾隻雞,下的蛋拿去換些油鹽醬醋、針頭線腦什麼的,就是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
雷龍有兩個弟弟妹妹,兄妹三人,父親母親大字不識一個,一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家裏的孩子能上學上出來出息,然後留在城裏,不再回到這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地方。
為了供幾個孩子上學,雷龍的父母每天起早貪黑,不辭辛苦,可是,依然承受不起三人的學費。
無奈之下,雷龍的父母隻好跟雷龍商量,讓他輟學幫家裏幹活,雷龍看著渴望讀書的弟弟妹妹,就毅然答應了,放下了書包,拿起了鋤頭。
好在弟弟妹妹也很懂事,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摸黑走十幾裏山路去上學。回到家就幫助家裏幹活,到了期末,大大小小的獎狀拿回來貼了一牆。
但是到了升初中的時候,要到鎮上的中學去上學,必須住校。
光承擔學費已經很辛苦的家庭,再次陷入困境,他們支付不起每學期幾百塊錢的住校費和夥食費。
雷龍的弟弟妹妹跪在父母的麵前,哭著求父母讓自己不要輟學,可家裏實在是拿不出錢了。
看著因為辛苦勞作已經過早衰老的父母,雷龍一咬牙,偷偷的跑到了鎮上去報名當兵,他沒多大的文化,也沒一技之長,出去打工也困難,隻有去當兵,吃穿住都不用花錢,還有津貼可以寄回家補貼家用。
當家訪的部隊幹部來到雷龍家時,看著雷龍家裏的情況,了解雷龍為什麼當兵時,家訪的部隊幹部覺的鼻子一陣陣發酸,當場拍板要了雷龍,臨走前更是硬塞給雷龍的父母幾百塊錢,讓給雷龍的弟弟妹妹上學用。
雷龍如願以償的穿上了軍裝,當兵去了。
那是雷龍生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穿上了新衣服,第一次坐了火車,第一次吃頓飽飯。
雷龍的身材很高大,從很小起就天天幹農活,所以他有充沛的體力和強壯的身體,每頓飯更是能吃江月寒將近四倍的東西。
每次吃飽後,雷龍都會感慨的說,還是部隊好,能吃飽飯。
想到這裏,江月寒的眼淚流了出來,雷龍的人生追求更為簡單,隻是為了吃飽飯,讓弟弟妹妹能上學。
可就是一個這麼沒有生活追求的人,在麵臨生死的時候,可以毅然舍棄自己的生命來掩護自己。
雷龍死了,是烈士,是英雄,但都是無名的,因為他們的身份很特別,無法對外公開。
江月寒給他整理遺物的時候才發現,當兵7年的雷龍,存錢折上隻有10塊錢,他每個月的工資和出任務的獎金,他除了購買牙膏香皂這一類生活必須品,全部寄回了家。
江月寒無法忘記雷龍的父母到部隊時的情形,由於基地的保密性,就在別的部隊裏接待雷龍的父母,而且雷龍具體是怎麼犧牲的,也不能告訴他父母,隻說是掩護戰友而犧牲。當兩位還不到五十歲卻已經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人到達後,看著雷龍的骨灰盒,幾乎都已經站不住了。江月寒抱著雷龍的骨灰,噗通一聲給二老跪下了。
這一跪,是自己心裏愧疚,也是替雷龍跪他的父母。
江月寒以為雷龍的父母會怨恨自己,因為自己的原因使他們失去了兒子。
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江月寒知道,並且親身經曆過。
可很意外,雷龍的父母並不怪罪他,雷龍的老父親扶起他說,娃,你穿著軍裝的,可不興隨便給人跪下。
雷龍這娃娃做的對,如果他扔下你自己跑回來,我都會打斷他的腿。所以,娃你不用有啥愧疚,既然我娃能為你不要命,說明我娃看的起你,信的過你,拿你當親兄弟,你就要站直了別趴下,別讓我娃死的不值。
雷龍的老父親操著一口晉西話對江月寒說了這麼一段話,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覺的,這是多麼淳樸的一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