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羅這兩天因著要給六耳派和西家堡配解藥,一時脫不開身趕往連青城,索性起了個大早往流雲鎮上跑,準備先去把蟬衣的賀禮給備起來。惡霸在他起床的時候已經跑的不見了蹤影,反正在奉賢山莊裏也不擔心它出什麼事,他交待了守門的小廝一聲,獨自出門。他出門的時候東邊天空方才露起魚肚白,站在奉賢山莊大門口俯視山腳下的小鎮,鎮上已經隱約有行人走動。一路跑出奉賢山莊進了流雲鎮,就見街邊已經陸陸續續支起了早點攤子。
伽羅嗅著鼻子在一家雲吞攤子前坐下,抬手問老板要了碗雲吞麵。魅妖案的經過鎮上已經貼了告示出來,因此上百曉陽和這羅少如今在鎮上也算是眾人津津樂道的兩位,基本上鎮上的人現在都認識他倆。麵攤子老板一見這絳紅色長衫的小公子來吃早點,心裏已經很是高興,不住地誇伽羅年少有為,麵很快就端了上來。伽羅吃了個雲吞就忍不住眯眼:好好吃諾!再夾了一筷子麵送到鼻子前一聞~那個香啊!
“呔!”一聲粗聲粗氣的暴喝叫伽羅一口麵嗆在喉嚨裏,旁邊正忙活著的老板趕緊遞了碗水過去給他順氣兒,抬頭再一看剛才嚇唬這小公子的人,好麼!怪不得聲如洪鍾呢!來人長的可不就五大三粗的:圓眼睛、大刀眉,五官跟安在棱石上似的分明!隻是好像脾氣不大好,黑頭黑臉的瞪著小公子看!
伽羅吞了嘴裏的麵也抬頭去看,愣了半天,道:“你叫喚啥?”
對麵站著的黑衣大漢臉色不善,手裏大刀一拍擱在桌子上瞪著伽羅,忽地衝呆在旁邊的老板怒道:“你杵這兒幹啥?去再來兩碗麵!”老板被他這唬人的架勢嚇到了,慌裏慌張趕緊去煮麵下鍋,邊煮還邊往伽羅的桌子上瞥上那麼兩眼:這人找茬兒似的跟羅少吼!羅少文文弱弱的,可別吃虧了呀!
“我師兄的死,吃完這碗麵你務必得給我一個交待!”來人正是奔回唐門報喪的吳慶達。他端起老板送過來的麵“呼嚕呼嚕”一碗很快下肚,接著就捧起第二碗來吃。
伽羅小心地看他一眼,道:“你不是回去搬救兵了麼?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吳慶達頓了下抬頭看他,惡狠狠狠地道:“要你管!總之我師兄的死你今天必需給我一個交待!”
伽羅擱了筷子,手指摸著自己的下巴想想,忽然就笑,“乂!我說,你該不會隻是唐門的掛名弟子吧?”
吳慶達一張臉紅了起來,手裏筷子一扔道:“咱們今兒隻說我師兄的死!你必需負責!”
伽羅搖搖頭,“害死你師兄的另有其人,你怎麼卻糊塗了?我問你,當初請你們來的人是誰?”
吳慶達愣了愣,“謝無極呀!”
伽羅又問,“那你可有親眼看到是我殺的賀敬之?”
吳慶達正欲搖頭,猛地一看伽羅就喊,“你不要轉移話題!你——”說著抬手一抽桌子上的鋼刀就架到了伽羅脖子上,“我今天非要你給我師兄償命!”
旁邊吃麵的人們都嚇了一大跳,紛紛站起來指責吳慶達,“善惡不分!”“冤枉好人!”“怎麼就那麼愣呢!”“別是個大傻子吧?”
吳慶達狠狠瞪了眼那個罵他愣的人,手上正欲用力,卻見伽羅衝著他仍是那麼輕輕地笑,抬手在他鋼刀上不著痕跡地一拍,吳慶達頓時就覺得自己虎口一陣發麻,趕緊收回手臂,就見鋼刀跟著手臂往回收,霎那間鋼刀痕裂,從正中間斷成了兩截!
“咣當!”鋼刀落地,響聲分外清脆。
不止吳慶達,連周圍準備上來勸架的人們都驚呆了!
“先去看看鎮上告示是怎麼寫的再來尋我償命吧!”伽羅掏出銀子來擱在桌上,慢悠悠地走了。
不遠處一品居二樓,一個窗戶裏有兩個人將這裏發生的事情看了個清清楚楚。
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老頭兒看的直樂嗬,“這小子可真精!”
對麵身穿絳紅色長袍的年輕人一隻手撐在窗棱上往下看,見吳慶達撿起斷成兩截的鋼刀跑遠了,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下,才微微笑道:“嗯。”
老頭兒笑,“長的也挺俊俏,大眼睛、高鼻子,跟尊菩薩似的!”
年輕人仍是笑著點頭,“嗯。”
老頭兒有點焦急地挑挑眉毛,“他真的要走?”
年輕人依然聲色不動,“嗯呐。”
老頭兒徹底急了,“你不想想辦法?”
年輕人聳聳肩膀,“我沒辦法。”說罷起身就走,臨走到二樓樓梯口才忽然想起來,道:“‘玄冥軟鞭’我送去給幹娘了,不過算著日子麼,幹娘也沒那麼快到的。最近山裏雜事頗多,與伏虎門的糾葛還沒化解,她心情不大好。”說著朝陽老頭兒微微一笑,下樓去了。
老頭兒在樓上愣了半晌,忍不住嘴裏啃著個軟軟的流沙包邊啃邊哀嚎:“老來虧啊!又被這小子給算計了啊!”嘴上這麼喊著,臉上卻是滿滿笑意。
秦景石從一品居出來就直接往吳慶達跑的方向走,果然沒見多久就見鎮上貼的告示榜前頭站著幾個人,身材魁梧的吳慶達站在那裏格外顯眼,他也不知是看懂了沒看懂,忽地將手裏斷成兩截的鋼刀往地上一扔,幾步上前就將那張“魅妖案”的告示撕了個粉碎!
這魅妖的案子實在離奇,有些人趁著早上人少來占個前位來看,還沒來得及看完呐告示都叫個大漢給撕了,於是紛紛都斜著個手指責他。吳慶達冷著雙眼也不說話,身上駭人的氣息嚇的眾人都趕緊收聲!
“妄揭官府公文,那可是要挨板子的!”清清糯糯的一聲話語打斷現場的安靜,秦景石也不禁眉毛一挑,抱胸靠著身旁的樹站看看熱鬧。
吳慶達回頭,就見一個身穿藍色粗布衣衫的書生正看著他,書生長的極瘦,個子不是很高,麵色蒼白的像霜降時候的霜花——透著股清冽。
“揭了又怎樣?”吳慶達最見不得文文弱弱、生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當下氣道,“你能奈我何?”
書生也不氣,冷冷地道,“斷了刀的刀客,什麼都看不過去撕便撕了罷!窮寇不追!”
遠處樹下的絳紅長衫的人忍不住低笑:這書生的兩片嘴!跟某君的嘴巴一樣的刻薄!正笑著卻見書生朝他悄悄擺手示意他不用管,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轉身回奉賢山莊。
吳慶達果然被這兩句話堵紅了臉,惡狠狠地道:“酸書生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書生一甩袖子,笑著學剛才吳慶達的口氣道:“就不說!你能奈我何?”
吳慶達氣的牙庠庠,忽地就覺得這書生真他娘的騷啊!罵人還能笑的這麼好看!他眉眼一橫,嘴巴永遠快大腦一步,“再笑!信不信老子強了你?”
書生被這話一下子給激住了,半天反應不過來,周圍人一陣沉默之後“轟”地一聲爆笑,估計是沒什麼好戲可看,紛紛甩甩手搖頭笑著散開了。有幾個走的時候還叮囑書生,“百曉先生,可得趕緊重新貼告示出來啊!我還沒看完呐就叫這愣子給毀了!”話剛說完就叫吳慶達又狠狠瞪了一眼,於是趕緊跑了。
那藍衫的書生正是百曉,百曉盯著吳慶達忍不住就想罵娘,但奈何當著眾父老鄉親的麵,隻得硬生生吞下了這口氣!待眾人走散,百曉看著吳慶達那張略帶得意的臉,道:“你也別得意!害你師兄的凶手這時候還逍遙法外,你倒有閑情在這裏撒潑尋是非!”
吳慶達冷笑,“難不成你能抓到那凶手?”
百曉沉默片刻,忽道:“你跟我來!”
吳慶達不明原由,卻仍是胸脯一挺就跟了上去,百曉回頭看他一眼,說不清是笑還是揶揄的表情看他,吳慶達看著他的笑臉腦子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嘴巴還是比腦子快了那麼一步,“笑的可比女人好看!”
百曉立刻冷了臉不說話了。吳慶達緊走兩步跟百曉並排而行,也識趣地不再出聲,暗暗地打量起百曉來。這書生長的很是耐看,細眉毛、細眼睛、小鼻子、薄嘴巴——五官長的很是細致,皮膚白皙裏透著股淡淡的紅——倒真是比有些女娃兒還要秀氣了!吳慶達看著看著,忍不住就伸出去去摸百曉的耳珠子,這人,耳朵肉極薄,俗語說“耳朵大有福”,這人莫不是個沒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