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擱下筆抬眸之時,露台上擺放著的那盆海棠花正巧開了,粉嫩的花瓣點綴在綠葉之中,迎著夏日暖風蕩著,煞是好看,胤礽一手支著下巴看了一陣,一直陰鬱著的心情終於是舒緩了幾分。
隔著簾子,外頭斷斷續續的嬌笑鬧騰聲隱約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母親房裏的幾個丫頭在說笑玩鬧。
胤礽轉過頭去,珠簾晃蕩間,依稀可見翠綠色的裙擺,再往上看,是陽光透過窗紙襯進來,暈染開來的他母親李紈專心繡著花的側影。
胤礽正看得入了神,李紈停下針,側過身對上他的眼睛,起身撩開簾子走了過來,柔聲問道:“蘭兒功課可是都做完了?怎麼在發呆呢?”
胤礽輕搖了搖頭正要回答,李紈已經執起了他臨的字帖,看過便笑了,顯然還是極滿意的。
“這便不錯了,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可是想出去玩兒了?”
走神被抓了個正著,胤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隨口謅了個理由:“正在煩心明日寶二叔生日,不知該送什麼好呢。”
“原是這個,”李紈又笑了:“送什麼都是一份心意,你寶二叔也不貪你這個,你自個想寶二叔喜歡什麼,你能送的便送了去就是。”
胤礽回了李紈一個燦爛的笑臉,心裏卻是忍不住吐槽,那賈寶玉天生一個脂粉之徒,送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他倒是歡喜。
榮國府金孫的生日宴自然是要風光大辦,當日,榮國府內便是張燈結彩,絲竹笙簫,大宴賓朋。
花廳之內宴席擺了有十數桌,主位之上賈母拉著賈寶玉的手在一眾太太,奶奶,姑娘們的逗笑下正樂得合不攏嘴,南邊的戲台子上請的是京裏最有名的戲班子,正在上演一出鬧哄哄的魯智深醉鬧五台山。
胤礽去的時候晚了些,卻也沒人注意到,一進門便見李紈跟在二太太王夫人身後,抿著唇陪笑卻並不多話。
胤礽在門邊站了一會兒,直等到老太太疼愛完了金孫,終於是注意到了他招他過去,這才走上前,依次與賈母,王夫人等請過安,輪到賈寶玉,笑著問過安之後,示意身後的小廝呈上了他送給賈寶玉的生日禮。
鳥籠子裏裝的一隻羽毛色彩斑斕正拍著翅的雀鳥。
胤礽解釋道:“昨日從家學回來,路遇俄羅斯國的商人,手裏提著這七色雀,我覺得稀奇便買了下來,不知寶二叔可還喜歡?”
“這鳥好是豔麗啊,這羽毛還當真是有七種顏色呢。”
“是啊,你們看這眼珠子,竟跟琉璃球一樣的。”
“這身形卻也比常見的那些要好看得多呢。”
周圍的姑娘們已經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議論了開來,賈寶玉更是看直了眼,雙手接過,連連道:“當真是好極,妙極!”
胤礽彎起了嘴角,就知道這傻小子會是這副反應。
眾人正鬧著,突然一道尖銳又似是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哎呀,這麼漂亮的鳥兒,倒是人人見了都讚歎呢,可惜被這鳥籠子束著,可不就像那養在深閨裏的金絲雀嘛,送給我們寶二爺,倒當真是好極妙極了。”
胤礽抬眼看去,說話的是那正捂著帕子掩嘴笑的趙姨娘,賈寶玉和眾姑娘們的注意力還在那鳥兒上頭倒是沒反應,卻是賈母臉色沉了一沉,王夫人微皺了皺眉,李紈略顯尷尬,而王熙鳳已經很有眼色地岔開話題張羅著眾人回席,生日宴要開始了。
胤礽在心裏暗罵了趙姨娘一句,也回了座位上去。
他送這麼個玩意兒給賈寶玉,確實有調侃嘲諷他的意思,卻沒想過讓趙姨娘這個喜歡無事生非地給當眾說出來給他找麻煩。
兩個月前,榮國府重長孫賈蘭一病不起,其母李紈日夜照顧,焦心竭慮,賈蘭命薄,到底是去了,之後那身體裏的人便成了聖祖康熙朝兩立兩廢圈禁至死的苦逼太子爺愛新覺羅胤礽。
胤礽於半昏半醒間,接受了賈蘭的全部記憶,清楚知道了自己現下的身份和所處的時代,之後便小心將自己隱藏起來,做起了這榮國府不受寵的嫡重長孫賈蘭。
在賈蘭的記憶裏,如今已是乾隆二十四年,乾隆是取他這個太子而代之登基稱帝的他的四弟胤禛的兒子,眼下距康熙朝已有近四十年之隔,而這榮國府及隔壁的寧國府祖上榮國公賈源和寧國公賈演兩兄弟俱是他大清當年入關的功臣,因戰功受封了公爵,到如今已經傳了三代,家道風光,人人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