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書信集(3)(2 / 3)

我們那位女詩人拿起一支煙,夾在她那秀美白皙的指間,將煙點著,開始如饑似渴地抽起來,邊吸邊凝目注釋著那嫋嫋上升的銀線般的縷縷煙絲,一支煙尚未吸完,隻見她的臉色已顯微黃。片刻後,她用手腕撐著自己的頭,雙唇間含著微微笑意。我問她:“你怎麼啦?”她異常平靜地回答道:“我的頭略覺沉重,但我心中卻充滿具有東方色彩的美麗幻想。”

我們離開餐桌,到了書房。在書房,我坐在兩個鬆軟的靠枕之間,和她繼續交談。一個時辰過後,她伸出她那絲綢般光滑的纖指,按了按自己身邊的一個電鈕,一個女仆應聲趕到。她對女仆說:“約瑟芬,給我們煮一壺濃咖啡來!”

女仆走去,不一會兒送來一壺熱咖啡。女仆正要離去時,我們的女詩人喊住她,吩咐說:“如果有客人來訪問我,你就說我不在。”之後,女詩人倒了兩杯咖啡,微笑著說:“紀伯倫,請給我一支煙!”我說:“你剛開始抽煙,過多對你有害。”我回答了這樣一句風趣十足的話:“生活中真正甜美的東西,都是穿過痛苦之路來到我們身邊的。”

親愛的,我們就是在香煙、咖啡、詩歌及類似東西中度過那個夜晚的。第二天,她寫信對我說:“給寄一份香煙禮物吧!”我立刻讓她如願以償,作為回禮,她給我寄來了那首關於土耳其型香煙的長詩。

……時光已指在午夜後兩點鍾。酣睡在翕動著人們的靈魂,窗外大雪紛飛,整個城市已換上銀裝。紀伯倫仍然在與你竊竊私語。黑暗與白雪將亞當的子孫送回了自己的巢穴,寂靜籠罩著世間萬物的靈魂,我能聽到的隻有狂風的痛苦嘯吟。啊,多麼美麗的夜,夜賜予靈魂以理想翅膀,以便讓靈魂翻飛,盤桓在烏雲這上和烏雲之後。

紀伯倫

1912年4月23日

賈米勒兄:

……

明月啊,你怎麼樣?你好嗎?你在巴黎欣賞其壯美,走遍它的角角落落,探訪它的秘密和優點,感到高興嗎?巴黎——巴黎——巴黎,那是藝術和思想的舞台,那是幻想和美夢的落腳之地。在巴黎,我獲得了再生,我想在那裏度過我的餘生。但是,我希望我的屍骨葬在黎巴嫩。假若天命助我實現至今盤飛在我頭上空的部分夢想,我將返回巴黎,讓我那饑餓的心飽餐一頓,讓我那幹渴的靈魂一反痛飲,我們一起共餐那裏的高級麵包,一道合飲那裏的神奇瓊漿。

我在紐約的生活就像被無形之手日夜轉動著的車輪。我的工作多不勝數,我的夢想聯翩新奇,我的欲望令人生畏,它時而帶著我升上雲天至高處,時而又將我拋至火獄的最低層。隻有站在生活的最神聖之地的人們,才懂得幸福的完全意義和絕對不幸的深層內涵;也隻有他們才能在生的杯盞中飲到死的苦酒和從死的杯盞中飲到生的甜釀;我便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紀伯倫

致奈赫萊·紀伯倫

奈赫萊·紀伯倫是紀伯倫·哈利勒·紀伯倫的堂弟。二人也是在故鄉貝什裏時的童年伴侶。然而移民將二人分開了,紀伯倫遷往美國,而奈赫萊則移居巴西,在那裏經商。不過,兄弟友情和對故鄉土地的思戀將二人緊緊結合在一起。

1908年3月15日

親愛的奈赫萊兄弟:

我是多麼想念你們,多想把你抱在我的懷裏。我在這時收到你的來信,一方麵感到心中高興,同時也覺得心中難過,因為它使我回想起夢幻一樣閃過去的時光畫麵。那些日子一閃而過,留下來的隻有隨日光而來、伴黑夜而去的憂傷幻影。奈赫萊,那些日子是怎樣過去的呢?布特魯斯[115]活在世上時的那些夜晚到哪兒去了呢?衝嗎布特魯斯的甜潤歌喉和他那英俊容顏的時辰是怎樣閃逝過去的呢?那些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就像花兒一樣,當黎明從灰暗天空降臨時,連續不斷地飛逝而去。你知道你深深銘記著那些時日,每想起它便激動不已。我從你這封信的字裏行間裏,看到了你的情感的影像,仿佛它來自巴西,以便將貝什裏周圍的山穀、廢墟和小溪的回聲傳到我的心中。親愛的,生命有些像一年的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