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首展成功(3 / 3)

大千把一行人迎到展廳,嘴裏說著:

“讓諸位前輩見笑了。”

“今天賢弟舉辦如此盛大的畫展,真乃是上海畫壇的幸事。”

“豈敢,豈敢,還請多多指教。”

剛才還是門可羅雀的展廳頓時人語喧嘩,這些老先生被這個年輕人的一幅幅作品所折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短短的時間裏竟創作出如此多的作品,可見這位年輕人是具有超人的意誌和勤於鑽研的精神。

一位老先生站在《墨筆仕女圖》前,非常細致地觀賞著,畫中一位婀娜多姿的仕女,手拿花扇,站在芭蕉樹前,雙目含情,大千寥寥幾筆,勾畫出一位思春小姐的神情與體態。

“妙哉,妙哉。”老先生從心底裏讚歎。

接著,他在一張紙條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貼在畫下,他買下了這幅作品。

在一幅無題的山水畫小品前,兩位先生爭執起來,他們都想買這幅畫,然而又互不相讓。這幅畫構圖大膽,新穎別致,天空和山巒分割著畫麵,一條小溪蜿蜒曲折,時隱時現,小溪和枯樹使整個畫麵清秀而不做作,稚拙而不苦澀,給人一種清新自然之感。

大千走上前來,兩人一見大千:“賢弟真是年少有為,如此眾多的作品,風格各異,佩服,佩服。”

另一位接過話茬:“這幅山水筆法嫻熟,層次分明,真是難得的精品。隻是這位仁兄不肯割愛與我。”

大千一看沒有辦法,就說:“既然兩位先生如此偏愛,日後我照此再作一幅奉上如何?”

“尺寸要大,潤筆從豐。”

於是矛盾得以解決。開展的第一天由於“秋英會”諸前輩的垂青與捧場,作品售出了三十多幅。接著第二天,一批批文人雅士、政客、富商聞訊蜂擁而至,百幅作品全部售出。

三天的畫展終於圓滿地結束了,大千懸著的心踏實了。他慶幸之餘,體會到這樣的道理:“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所以後來他廣交天下朋友,不論社會名流、軍政要人、文人雅士、戲劇家、歌唱家、裱畫師傅、廚師、司機等,都成為他的朋友,對任何人他都以誠相待。

在那個時代,許多有才華的青年,遭人壓仰,終不得誌。僅靠個人能力單槍匹馬闖蕩社會是很艱難的。

通過畫展,另一個使他刻骨銘心的印象就是最初冷冷清清使人煎熬的一個多小時。此後張大千舉辦了數十次展覽,他極少親自主持或參加自己的畫展。

畫展結束以後,大千的名氣在上海畫壇上傳開。這時他收了第一位學生九歲的胡若思。收徒標誌著他自立門戶。後來他又先後收俞致貞、劉力上、胡爽盒、陸元鼎、慕淩飛、何海霞、肖建初等人為徒。他總結自己的成長經驗,對學生提出:“學畫必須多讀書,熟悉曆史,對曆代風土人情,以至房舍建築、衣服、用具,均宜考據周詳,畫出始無疵謬。”

一天中午,大千剛要睡午覺,家人告訴他,有客來訪。他剛走進客廳,見來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長者,穿一件破舊的長衫,戴著老花鏡。

“請問老先生光臨寒舍,有何賜教?”

“老朽不敢。老朽李浦安湖南荊州人氏,聽到先生大名,不遠千裏上門求教。”

大千一聽心裏很是不安,再看老人一雙鞋因長時間走路已經破了。大千趕緊請老人坐下。

“請您坐下說。”隨即又叫家人上茶。

老人說:“我酷愛書畫,從二十多歲起畫到現在五十九歲,近四十年來從不敢間斷。可是他們說我畫得不好,我不服氣。吾久仰先生大名,特地跑來請張先生斷個公道。”

“豈敢,還請先生指教。”大千被老先生如此執著追求藝術的精神深深感動。

說著老人拿出自己的作品請張大千看,足有十幾本自己裝訂的畫冊,全部是工筆花鳥,每一張都畫得一絲不苟。老人又拿出一隻蝴蝶標本,給張大千看:

“你看畫的和這隻真蝴蝶一模一樣。”

畫得確實是惟妙惟肖。翻過幾本以後,大千漸漸地明白了,老人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後畫的一樣,沒有什麼變化,還缺少韻味。

“張先生,您看怎麼樣?”

看到這種情形,大千實在難以恭維,但又不忍心潑冷水,那樣對老人是太殘忍了。

“唔,還好,還好,不過……”

大千一看到老人詫異緊張的神情,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不過我很少畫蝴蝶,也畫得不好,怎敢班門弄斧?但前人講畫畫要‘形神兼備’,‘氣韻生動’。”

“張先生說得好,讓他們聽聽,鄉野村夫懂什麼畫!”李老先生興奮不已,他懇求大千:

“張先生能否在畫上給我題個字,有個憑證,回去給他們看一看,我李某人不是吹牛。”

大千看老人誠懇的樣子,隻好揮筆在畫冊的扉頁上寫道:

何言李將軍,何言王摩詰。

煙雲腕底增,我法無南北。

這首詩的李將軍指唐代畫家李思訓。王摩詰是唐代詩人兼畫家王維的號。張大千在詩中間接規勸老先生,同時也是當時自己的感受。

送去老先生,大千心裏很不平靜,他想起唐代高駢的一首詩:

練汞燒丹四十年,

至今猶在藥爐前。

不知子晉緣何事,

隻學吹簫便得仙。

從此,張大千更加注重在生活中汲取素材,並總結出這樣一個道理:“大抵藝事,最初純有古人,繼則融古人而有我,終乃古人與我俱亡,始臻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