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媽唉,你這是要坑爹(1 / 2)

莫徐市的汽車總站,在1984年的時候還是一個土蒙蒙的煤渣院落。

院落裏沒什麼人,一溜兒的車上除了司機和售票員外,頂天也就貓了那麼兩三個人。等車的乘客,鮮有進站的,都蹲守在站外的必經之路上。

周曉月也在蹲守的人群之中,看到去往邵坊縣的客車到了,順著人流擠上了車。

“買票了,買票了,邵坊的6毛錢,都自覺點啊。”車開了一會,售票員開始從前邊站起,邊吆喝邊往後走著收錢。

“不都4毛錢麼,怎麼還是6毛?那我還不如在站裏坐呢。”前座一個老漢不幹了,嗓門頓時炸了起來。

“4毛你愛坐誰的車坐誰的車去,就是6毛,統一價,不坐就下去。”售票員更不幹,嗓門更炸。

老漢看了看窗外,前不著店後不著村的,路邊一個等車的也沒有,情知就算下去等後邊的車,也是個車大欺客的命,嘟嘟囔囔地又摸出了2毛錢。

周曉月攥了攥手裏的4毛錢,就算是三月份的天氣,也感覺汗都要下來了。不知道大弟教的法子行不行,要被這個大嗓門的售票員咋呼著要2毛錢,真真是不夠丟人的份兒,要不再掏2毛錢出來?

還沒等周曉月猶豫出個名堂,售票員已經過來了,周曉月默不作聲地把4毛錢遞了過去,售票員盯了周曉月一眼,見周曉月麵無表情地直視前方,便也不作聲,利落地把錢揣進黑挎包裏,繼續往後去了。

周曉月大鬆了口氣,莫名開心起來。想到這次來市裏辦的事兒,心裏邊更是一片喜悅。如果順利的話,很快自己就是市裏人了,也是個吃公糧的人了。

離家隨軍將近10年,要不是去年探親,聽二伯攛掇回來怎麼怎麼好,自己可能永遠都起不了回來的念頭。

想到二伯,周曉月心裏就掠過一片陰雲,二伯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去年拍著胸口說,按你家紅濤在部隊這級別,回縣裏隨便挑地方,縣長咱是沒那個能耐,下邊哪個局你看上了,一把手的位置我潑著這張老臉,給你跑挺了。

自己好不容易說動了丈夫,又求爺爺告奶奶的捋平了政委的火氣,終於吐口同意轉業。結果回來後,二伯先是推三阻四,接著避而不見,把自家給涼那了。

這眼見著回來都一個月了,還沒落實到底去哪兒,自家兩口子隻能窩到大弟家裏,大弟也剛結婚,本來房子就緊張,三五天時間擠擠還有說頭,這都一個多月了,弟媳婦就算再好也該心裏不樂意了,急得周曉月嘴角的燎泡都蹭蹭出來了好幾個。

尤其自己家那六歲的小兒子,也是個不省心的。

本打算把大丫頭和兩個小子,都放到鄉下他外婆家。自己兩口子借住到縣城大弟家,好就近探聽新消息,不想小兒子哭著鬧著非要跟來。

結果正月十五下出去亂竄,也不知道在哪兒把頭上磕了好大一個包,回來就暈沉沉地睡了,一晚上唧呱亂叫不消停,醒來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沒事兒就四處踅摸分錢,還說自己踅摸的一分錢,要拿去賣一百塊,死抱著誰也不讓碰。

這也就算了,竟然還惹上偷手的毛病,把弟媳婦攢的好幾張郵票給偷了。

周曉月氣的,這是一頓胖揍,把郵票還了弟媳婦,那一堆分錢也沒收拿去買了菜,這小兔崽子才安生了。

還沒好上兩天,又天天死粘在自己身邊,去哪兒都不行,非要自己在屋陪著他,每回都急得自己糊他一巴掌才安生,這次一聽說要來市裏,更是哭天抹淚地不讓自己走。

你說以前也沒見小兒子和自己這麼親啊,看來多揍幾頓,還真是有助於增進母子感情。

汽車晃蕩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到了,周曉月在縣糧站下了車,拐進糧站,後邊的一棟筒子樓是糧站的職工宿舍,周曉月三步並作兩步,上了三樓,第四個門口掛著厚厚的大紅色鴛鴦雙喜棉被,正是大弟家。

杜邵峰正和老爹圍著爐子烤火,見那個吊炸天的門簾一掀,自家年輕版的老媽裹著寒氣進了屋。連忙狗腿地跑過去,接過了邵峰媽手裏的包,邊接邊在心裏翻白眼,這是多麼鄉土氣息的一個包啊。

灰綠色兒的一種不知道什麼玩意的粗布,縫的跟個5公斤裝的麵袋子似的,開口處縫著兩個大大的黑色紐扣,起著拉鏈的作用。包上的袋子長不成短不就的,長吧肩挎不夠,短吧手拎又太長。也不知道老媽是按哪本雜誌上山寨出來的,天天還很洋氣地出門就要帶著。

“書林呢?”

“我大舅上班去了。”邵峰不等老爹回答,趕緊接上了腔,“媽,你喝茶,暖暖。”

“唔。”周曉月坐在爐子邊,捶了捶腿,順手接過兒子遞過來的大茶缸喝了一口,洋洋得意地對杜紅濤說道,“老杜,你猜我這次去市裏……”

杜邵峰趕緊攔住了老媽的話頭,一臉興奮地說:“媽,今兒我張叔來了,說我爸能當大官了,跟縣長一個級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