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
而霽青卻驟然停止發力,他在凝望著商辰,焦慮的臉龐就像兩千年前一樣——即使聽不清聲音,商辰知道霽青在問:“商辰,為什麼我攻向明淵魂君你卻會受傷?為什麼明淵魂君和你混在一起?你們是什麼關係?到底哪裏是破除封印的關鍵?”
商辰釋然,霽青和瀧煥並非攻擊自己,他們隻是以意念攻擊著魂君。讓執著於禁術的血與肉卸下重擔,讓殘念的亡魂徹底飄散。
封印的關鍵啊,就是靈力的消逝。
在冰與的交織中百裏界就可以完全解脫——這樣想著,商辰的思緒飛揚,直達霽青的腦海。霽青驀然了悟所有前緣,他的臉上立刻出現了驚慌,竟然像要哭泣一樣——這脆弱的表情似曾相識,久遠的歲月出現過的這一幕再度重現——並非這一生初遇,而是很久之前就已熟知。
上一次,我目視你在血泊中逝去;這一次,你一直努力來解脫我的痛苦。
商辰微笑:“霽青,記得嗎?魔煞禁術的斷脈,就是關鍵啊!”
霽青無法置信:“為什麼?”
兩人都已忘記,霽青一直想要的破除,是兩人一起布下的最初記憶。棋子下到一半才看清棋局,悔恨知道得太遲,霽青傷心欲絕,他拚命地搖頭,沙啞的聲音撕裂:“不行啊!明淵,為什麼現在才讓我想起啊!就算是你一身靈力所化,商辰卻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
瀧煥焦急的呼喚:“霽青?怎麼了!”
強大的意念靈力如洶湧的潮水淹沒了商辰的記憶,上一世天真的瀧獸,這一世依然天真——他是守護百裏界的禦獸,從來疏懶,卻是以守護之姿,從未懈怠。
商辰仰手,一絲靈力飛向瀧煥,靈力化作紅蝶,環繞著瀧煥翩翩飛舞,令他的意念之力堅如磐石。滿目紅色,那是百裏界一個無名山穀中令瀧煥驚訝的紅蝶,是瀧煥曾經驚歎生命之短暫的紅蝶。瀧煥的焦慮化作欣喜,仿若忘記了是戰鬥:“啊!它們活過來了!”
商辰笑說:“瀧煥,要開始了!”
“什麼?”
“封印馬上就要破除了,你要用最強大的靈力將它轉移到霽青跟你說的地方——他一定跟你說過的,對吧?不要忘記,不要分神!”上一次,誆騙了瀧獸,告訴他,一個世外桃源需要他的保護,那裏有已經去世的所愛;這一次,謊言依然比真實更仁慈,瀧獸與自己的所愛同行,不複絕望。
“啊!馬上就要成功了嗎!”像上一次一樣,瀧煥欣喜眨著眼睛,長發盡化作縷縷紫色。
是啊,當我消失時,就成功了!
商辰微笑。
滅世,毀滅之世,漩渦般的魔極飛速旋轉著,靈力如火焰激向未知的地方,冥寒之氣化作了浩浩清氣衝破封印。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百裏界的生靈紛紛仰起頭,因為一絲靈力進來了,那是漫長冬日後久違的風,那是可以從山南穿到山北的風,那是令萬物複蘇的風。
霽青泫然欲滴。
但是,他卻依然藉起了強大的靈力,指向了魔極的最中心處。那是摯友的指引,那是前世今生都渴望解脫的路,所有的悲愴幻化成了魔極之力,霽青的思維融進了魔極,他在飛速旋轉中,以一把把無形的利劍刺穿了禁術:“明淵……商辰……”
每刺中一處,漫天的血迷糊了雙眼。這是開始就注定的結局嗎?兩千年前,以堅定的心死去,因為心懷執著,期待最佳的時刻的蘇醒。而如今,唯有如滂沱大雨的血能洗盡全身的悲愴--不,也不止是悲愴,更是解脫--因為,那個人已承受萬年的痛苦。
明淵,應該得到解脫。
摯友也好,兄弟也好,當利劍穿透他的胸膛,感受到的是無邊的欣喜。曾經渴望過永生,因為變成了永生的痛苦,而煎熬。不妨,就這樣讓它結束。假如能像春草一樣重生,自當欣喜若狂;假如隻能向白石一樣靜靜地沉在海裏,亦無怨無悔。
霽青的攻擊瓦解了所有禁錮。
魂飛,魄散,都能坦然接受,因為已經為此付出了這麼多。當霽青強勁的靈力擊碎那黑色的魔極時,商辰在黑色迷霧中顯現,他的嘴角流溢出鮮血——他的血肉之軀,承受了萬千靈力,在那一刻被擊垮。
即使靈力的化身,卻沾染了塵世的溫暖:明殊……
沒有聲音。
但明殊卻回頭,仿佛察覺到真相,難以置信喊道:“商辰,你幹什麼?”
明殊的聲音破裂,罔顧晁辛玉與季左的攻擊,愴然轉身奔向商辰,痛苦、悲愴全部從胸腔震出來,連對手都忍不住後退幾步。
魔極忽然又散發出陣陣神力,仿佛有什麼要從封印中破殼而出,霧氣紛紛退散,山崩地裂,青山,默然變色!霽青一記記的靈力發向了最中央,長發揚起,露出了未戴麵具的臉。
晁辛玉忽然睜大了眼睛:“竟然是他!兩千年前我看到的是他!讓大衍宗覆亡的就是他!他的靈力會殺死所有的人!”
他們就是異界!而且還是以一己之力擊殺數人的異界強者!
在山崩地裂中人們驟然睜大了眼睛,兩千年前,那是真實的血淋淋的教訓啊。絕對不能重蹈覆轍,否則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終於原本猶豫觀望的隱者毅然使出了法力,代代相傳的強大靈力,仙宗對抗魔極時絕殺之力。
祁子塵、玄墨被擊倒。
太叔九、林之風、雅卿、雲鎮、狐羽等站在百裏殿這一邊的人寡不敵眾,也紛紛體力不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