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滿地都是血,黏腥的沾在她鞋子上,怎麼擦都擦不掉。不知何時,她的身上也沾上了一些,白色的裙子上就像開出了一大片妖冶的花朵。她叫著嚴堯軒的名字,卻聽不到任何回應。慌不擇路的向前跑,腳下被絆了一下,她站穩身子向後看,那是一個人的身體,滿身是血的倒在她腳下,她渾身顫抖,卻無論如何都邁不出腳步。突然,場景一轉,她置身一個破舊的房間,那具身體仍然躺在她腳邊,身上已不見血跡,蒼白、瘦弱、臉頰兩側已經深深凹陷,了無生機的模樣,像極了恐怖片裏的僵屍。

姚婧認出這是照片上的那個人,她可怖的模樣與照片上一模一樣,一個已經被她刻意遺忘的人,璟玟。

覺得手上有黏濕的液體順著指尖往下滴,她抬起手去看,卻是滿手濃稠的鮮血,冒著一股腥臭。躺在地上的人不知何時站在她麵前,眼神空洞的瞪著她。

姚婧“啊”的一聲坐起身來,又重重地摔在軟臥裏,全身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睡衣濕噠噠的黏在身上極不舒服,窗外灰蒙蒙的卻已經能看見幾絲光亮,外側的壁燈開著,身旁的人卻不見了蹤影,鋪蓋還是溫熱的,姚婧卷著被子將身子移到那一邊,貼近他的體溫和味道,毫無規律亂跳的心髒逐漸安靜下來。

朦朧間被卷進一個硬邦邦的所在,呼吸一窒,猛的睜開眼睛,看到她的“新婚丈夫”,委屈和後怕頓時湧了上來,她緊緊圈著他的腰,放任自己埋在他的胸膛中,向她的男人尋求庇護。

嚴堯軒看著她難得服軟撒嬌的模樣,心底軟成一片。

摸摸她汗濕的抬頭,輕輕舒了口氣:“總算是退燒了。來,坐起來喝點兒粥,剛剛熬好的,口感正佳。”知道她不愛吃口味太淡的食物,他耐著性子哄著。

“我發燒了?”她一手撫上自己的額頭試著,出口的聲音喑啞晦澀。

落下她的手塞進被子裏,再將她嚴嚴實實裹了一遍。

可不是嗎,睡下沒多久開始說胡話冒虛汗,嚇得他心髒都快跳出來,也顧不得深更半夜趕緊給醫生打電話,可因為她還懷著孩子不能打針吃藥,隻能按照醫生的囑咐采取物理降溫。所幸溫度不高,發發汗也就好了。可憐他的洞房花燭夜,就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他算清楚了,這輩子也就伺候人的命了,就像溫少說的,徹頭徹尾的妻奴一個。

將蠶蛹模樣的她橫抱在懷中,舀一勺白粥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度送進她嘴裏。

姚婧確實也餓了,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吞咽著,溫順的模樣惹得嚴堯軒時不時低下頭在她唇上偷襲一下。

身體發過汗黏黏的很不舒服又被被子密密層層的裹著,她又生來怕熱,覺得自己就跟孫猴子一樣被扔進了煉丹爐。兩隻手總是找各種機會試圖鑽出來透透氣,可每次要麼是被逮個正著,要麼就是被扼殺的羽絨被中。

喂飽後被老公抱著洗了個熱水澡,重新安置在床上,所幸身上的被子換了薄的,否則她都要懷疑自己肚子裏的小東西會不會還沒出生就成了蒸熟的小籠包,當然,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

嚴堯軒坐在床邊,握住她伸出來的手,俯身吻了一下。

“昨天累到你了。”

姚婧搖搖頭,整場婚禮她幾乎沒操什麼心,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休息室裏喝喝東西看看新聞,除了身上那件重量不算輕的婚紗,其他都跟在家沒什區別。

看到他眼下的青澀,姚婧既抱歉又心疼,往旁邊移了移,拍拍空出來的位置:“上來陪我睡會兒。”

嚴堯軒剛躺下懷裏就滾進一個軟香的身子,心滿意足的抱著,下巴在她發頂蹭了蹭。

“是不是做惡夢了?”以前就算生病也沒見她這麼黏人,當然並不是不好的意思,他巴不得天天被她黏著。

“這幾年,你有沒有璟玟的消息?”

嚴堯軒呼吸一頓,更抱緊了她。

“沒有,她還在昏迷的時候就被接走了,她的家人不希望我去打擾。每個月我都會讓人往璟媽媽卡裏打一筆錢,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怎麼了?”

“她成了植物人。”

嚴堯軒那句“你怎麼知道”還未問出來,就被她接下來的話繃緊了神經。

“昨天,有人給我寄了照片。”

嚴堯軒顯然也被這個消息震到了,這是他萬萬沒有料到也是最不願發生的。他知道姚婧這場病肯定跟那些照片有著莫大的關係。眼底頓時變得深邃難辨。

“照片呢?”

“大哥拿走了。我不是要瞞著你,隻是看你難得這麼開心,不想影響你的心情。堯軒,我夢到她了,可是為什麼呢,她雖然救了我,卻並不是出於本心,我並不覺得虧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