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十兵衛之死 (2)(1 / 3)

其實,此番話出口的鬆平信綱,內心對於阿萬夫人並沒有十足的信賴。這六條家的小姐曾在伊勢的慶光院削發為尼。把出家人強拉到江戶作為側室的無論是春日局還是家光,都背負了不可饒恕的深重罪孽。並且,據說阿萬在京都之時,心中已裝了一位貴族公子,而這也是她毅然決然出家的理由……

然而,麵對家光最後的希求,阿萬看來再一次決絕地做出了選擇。

女性一旦委身於對方,就會變得如此柔弱嗎?又或者,隻要肉體存在,所謂人的意誌就會成為束縛行動的業因嗎……

然而想到這裏,鬆平信綱忽然意識到了另一件事情。

或許伶俐的阿萬已察覺到了將軍時日不多。因此,她才會寬恕家光之前的所作所為,以德報怨。

(原來如此啊!這與被醜陋肉欲所征服完全無關,這女子是預知到了家光的死,進而表現出了崇高母性!)

此時的阿萬,猶如池麵盛開的蓮花一般,散發著無比清爽而又威嚴的動人氣息。而這份感動,也與家光的命運緊緊連在了一起。

此時的家光隻有四十六歲。然而,阿萬寬恕了家光這一事實,卻有如暗示著家光的壽命正一步步臨近終點。

(是啊……不久家光就要離開人世了……)

此時的阿萬對此異常清楚。因此,阿萬的心靈也得到了升華,並決定饒恕不久於人世的家光。

(這世上,可用肉眼看見的東西與看不到的東西,以奇妙的方式相互纏繞,並直接支配著我們的命運。)

伊豆守從阿萬的態度變化中明確地讀出了這一點,不禁心底為之一顫。

這一年,家光將池田光政的女兒輝認作養女,並把其許給一條教輔家。第二年,即慶安三年(一六五〇),從正月開始家光的“靈感”和“預言”逐見分曉。

“柳生十兵衛還未出府嗎?今年的花期可是他的危險時期啊……”

在阿萬夫人的照料之下,從正月初起,家光便說出種種猶如預言般的話。今年正月的諸侯拜賀,家光以瘧疾複發為由沒有親自出麵,而是由年幼的家綱代為接受諸侯的參拜與賀禮。不僅如此,到了正月十一日,家光把鬆平信綱叫到了中奧,並令其開始著手西之丸殿閣的建造。

不言而喻,西之丸的建造,意在為未來的繼承者——年幼的家綱樹立威嚴之氣。

“將軍是否已對政局的指導產生了厭倦了呢?”

阿萬向伊豆守問道。

“噓——千萬不要讓將軍聽到啊。”

伊豆守慎重地責備了阿萬,隨後又若無其事地低聲說道:“您知道嗎?將軍說了柳生十兵衛將在今年的花期會遭遇有不祥之事之類的話。”

“哦?花開時分?”

“為什麼說花季有不祥之兆呢?”

“或許您不甚清楚。柳生家族上一代的但馬守大人、再上一代的石舟齋大人,都是賞完櫻花之後,感歎不悔此生,然後紛紛離開了人世的。因此,可推斷拒絕出世於江戶的十兵衛三嚴也極有可能在花季……”

“這樣的事情……難道真的可以預知嗎?”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將軍是個直覺極其敏銳的人,因此……”

“柳生十兵衛年齡如何?”

“記得是四十二歲,想必將軍是因此聯想到死了吧[日語中,“四二”連讀與“死”的發音相近。

]。但令人驚愕的不止是這些,將軍還說名古屋的義直公、在越前隱居的忠直公都將不久於人世呢,簡直像一個瘋狂的預言家。如果將軍日後再提起這些,屆時您就當作沒有聽見吧。”

事實上除了以上兩個人,家光還提到了毛利秀元、植村家政、石川忠總等人,預言不斷,十分怪異。或許將軍是根據自身的衰弱,與其他人的狀況一一作著比較吧。伊豆守想,不論如何伶俐,此事對於年方二十九的阿萬還是難以理解的。

“隨著肉體的衰竭,想法也會同樣變得老舊。因此請您盡量多多安排遠遊、狩獵等事宜,讓將軍早日重返年輕與勇猛。”

說到此,伊豆守才察覺到了不妥,而阿萬的臉頰也漸漸變得通紅。

(男女之事,竟是如此微妙啊……)

明明日夜侍奉在將軍身邊,卻還要忽略男女之分。於阿萬來說,這委實是過於苛刻的要求。家光雖已四十七歲,但阿萬今年才二十九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若家光的健康恢複如前,是不可能將阿萬丟在一邊置之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