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你先好好歇息,消消旅行的疲憊,等我的安排。有什麼需要的話,盡管派長老們去和春日局說一聲就行。”
到這時,慶光院阿萬已經清楚地知道簾內之人並非禦台所鷹司孝子。
現在,即便是在京都,家光的名聲都不差。但是,世人對於幕府把將軍秀忠之女和子送入宮中擔任上皇中宮一事,頗有不滿。
然而,如若將軍沒能統一日本,那皇室的衰微也在所難免了,這件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正因如此,如果任性妄為的話,對皇室而言,對將軍家而言,都極易導致兩敗俱傷。雙方心中都埋藏著這種顧慮。在這個特殊的時代,與此有關的一切行動,都需要雙方微妙的忍耐和巧妙的安排。
現在,家光和禦台所鷹司氏關係冷淡,有很大原因也在於此。在大家光兩歲的禦台所眼裏,家光不過是不懂王道深奧,不識宮廷大禮的荒夷[荒夷,古時京都人對關東人的輕蔑稱呼。]。換個角度,對於家光而言,這位大自己兩歲的禦台所也隻不過是個十分麻煩的老女人罷了。
“我對麻煩的老女人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家光總是如此抱怨著。然而,禦台所心中也有難言的不滿。身為五攝家的小姐,她不能入宮替天皇產下皇子,反而遠嫁到了關東。
因此從寬永二年(一六二五)八月九日,二人在江戶城舉行婚禮開始,就沒有一天和睦過。
家光那時二十二歲,禦台所二十四歲。
即使放到現代來看,二十四歲對女性來說也不算是早婚了。這不過是一場機關算盡的政治聯姻罷了,同時也是一種無法擺脫的不幸的束縛。
家光一生育有五男一女,此外,還有一名準女,三名養女,兩名養子。如此多的孩子卻沒有一個奉鷹司氏為嫡母。四代將軍家綱甚至不把家光的這位禦台所看做自己人,禦台所喪期,他連喪服都不曾穿過。禦台所鷹司氏的一生,真可謂是寂寞淒涼的一生。
也有一種說法認為,這種孑然一身的情形,或許是由鷹司氏對這種政治婚姻所堅持的女性的倔強而造成的。
這已是後話。
總之,家光從這位大自己兩歲的鷹司夫人開始,便討厭起了滿身京都宮廷傲慢氣息的女性。簡而言之,就是這種麻煩女人不是家光的那盤菜。
容貌端莊、身材纖細的慶光院阿萬,不管心裏是否願意,都被春日局控製了。可以說這種情形是在性格方麵孕育的一種悲劇性。
“大人,您覺得如何?慶光院……不對,六條有純家的小姐阿萬合您的意麼?”
春日局心中的打算是,姑且先讓阿萬在田安台住下,好好遊覽一番江戶美景,同時令其還俗,將其裝扮成擁有一頭水亮秀發的全日本最優雅的女子,然後再送入大奧。
“具有如此過人智慧和驚人才能的女子,江戶城中還不曾有過,決不能把她丟在伊勢。大人,您也這麼覺得吧?”
“是這樣麼?我啊,剛才吃了一驚呢。那姑娘的光頭青青地發光,幻化出七色光彩呢!”
“您又說傻話了……頭發很快就會長出來的。”
“但是,那姑娘的左右眼角,好像有點吊呢。那雙眼睛長在年輕侍衛臉上倒是還行……我覺得,姑娘的眼角豐滿略略下垂才好。”
“不行,眼角下垂的姑娘絕對不行。雖有幾分姿色,但心中必定不懂分寸。”
“我也沒說不願意把她接進大奧啊。但是,在我看來六條家小姐還不如阿樂呢。”
“啊?!阿樂……那個卑賤的下總[下總,日本舊時地名,位於千葉北部和茨城新南部附近。]平民的女兒?!”
“是啊。平民的女兒也好,公卿家的女兒也好,還不都是女人。”
“大人,絕非如此!阿樂的父親曾擔任過武家奉公,是領有五百石俸祿的禦廚。家主好像是叫旗本朝倉才三郎吧。但就算她的父親曾做過禦廚,她家祖上不過是下總猿島郡古河領鹿麻村的平民百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