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昔二年二月十八日。
燈火搖曳,微透的紗幔中隱約現出兩個人影。
寬大木床雕琢著鳳凰圖,連那羽毛都尤為清晰,可算是巧奪天工了。一陣令人臉紅的綿軟呻.吟,在房中添了一抹旖旎風情,如早春.乳.燕,讓人心都化成了一汪水。
紗幔猛地被掀開。
一高大男子麵無表情地下床,開始穿衣。男人麵如冠玉,鼻如懸膽,一雙狹長鳳目中冷冽如冰,抿緊了唇,將明黃色外袍穿上,束好腰帶。床上一女子抓著錦被,猛然喚他:“皇上!”又放輕了聲音,幾分哀淒,配上她含淚美目,確有楚楚可憐之姿,“皇上……都這麼晚了,何不在臣妾這兒休息?”
諸月似沒聽見,穿上白色縞靴。
崇昔帝從不在任何妃子宮中留宿,這在後宮人盡皆知。
女子咬了咬唇,“皇上,就不能,不能為玲兒破一次例麼?”
諸月腳步未停,大跨步往外走,隻拋下一句稍顯冷淡的“何才人休息吧。”
就是此時恩寵的何才人,終不能破他的規矩。
……
何婉玲,兵部侍郎千金,入宮不到四天便被封為才人,頗為得寵。看她樣貌也能知一二,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但也是個難得的美人:眉將柳而爭綠,麵共桃而競紅,一雙美目似含秋水,流轉間別有韻味。
是得寵,總少不得溜須拍馬之人。
“何才人早晚定是那後宮……”太監豎起拇指,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何才人掩口輕笑,“公公謬讚了,這宮裏頭多的美人,這麼說,可要叫姐姐們生氣了。”話雖如此,可眼中自是得意。她雖不能讓崇昔帝破了規矩,但放眼後宮,又誰比得她受寵?
順著路走,走近了一處偏僻地,何才人停下腳步,“此處甚是雅致,是何地?”
流水的橋,素雅的花,納涼的亭子,還有別致的小樓,上有一匾,書“留雲閣”。
“留雲閣……公公可知這是哪位主子的寢宮?怎的這般冷清,竟無人看守?”
何才人起了興致,往前走幾步,“若是無人居住,我便讓皇上將此處贈與我。”
那公公看看四周,像是想起些什麼,白了臉色,哆嗦著喚她:“別,別!何才人,此處是皇上下了令不許任何人闖入的呀!咱們還是快些走罷!”
何才人前幾日求皇上留宿被拒,心中多少有些不忿,此刻又聽得他提規矩,麵色一沉,連那雙眼中也染了些不快,“哼!我自是不同的!你若怕了,便快些滾罷!”
那公公思量片刻,竟也顧不得得罪於她,當真轉身往外跑了。
何才人心下一怒,對著他背影啐了一口,“沒用的廢物!”
規矩?若是能壞了規矩而免責,她在後宮地位便穩當了。如此一想,定了心走上台階。
門前刻著字,“若有情,傷心地;心已死,獨歸塵。”何才人心下疑惑,推門而入,門竟是開著的!
何才人又驚又疑,孤身一人來此,不免有些懼意,卻還是強打精神,跨了進去。
正對門不過是些普通布置,幾把椅子布置成有錢人家的廳堂一般,隻是這用的,都是上好木材。左邊主位後,是一狹長通道,牆麵刻了字,很是漂亮。走過通道,便進入一廂房,正對麵是一排架子,上頭雕了桃花,又擺了眾多精致飾物和眾多醫書。
何才人一一看過,往樓上去,鞋底打在木梯上,一聲悶響,走了幾步,聽得樓上一人大喝:“誰?!”
竟是崇昔帝的聲音!
何才人快步跑上樓,臉上溢開甜美笑容,“皇上,是玲兒!玲兒見此處甚為別致!一時好奇進了來,巧的遇上——”她的目光碰上諸月陰沉的臉,剩下的話嚇得全吞回腹中——諸月雙目殺意濃濃,何才人又驚又懼,恐是觸了逆翎,又硬著頭皮,擠出虛弱笑容,“皇,皇上……”
“朕說過,”諸月聲音低沉,聽得她頭皮發麻,“此處禁入。”
何才人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有些後悔自己莽撞,聽他說話,抬頭正欲辯解,目光偶然碰上他身後一畫,便移不開目光了。
畫上是一美少年:小臉,大眼睛微圓,明眸鋯齒,瓊鼻朱唇,靠在榻上微笑,讓何才人吃驚的是,那人與她模樣竟是七八分相似!當下失聲大叫,明了自己恩寵何來,被當成一男子替身讓她羞愧不已,“皇上!”這份怒火讓她顧不得理智,口不擇言起來,“皇上!這,這是個男人!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