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理難推此劫,深山化險成因(1 / 3)

民國三十年,正月十一(1941年2月6日)

這恐怕是我經曆過的最寒冷的冬天了,近日豫南會戰打的不可開交,駐河南,安徽地區的國民黨部隊為了充填兵力,便挨個村子抓壯丁,隻要是青年壯男都要被綁著揪著套上綠皮,戴著青天白日帽送上前線,開始****還給大家做思想工作,每家每戶發錢發糧,號曰“保家衛國,人人有責”。

可是效果甚微,三天下來沒拉著多少人,自己還貼進去一堆軍餉糧草,於是就開始從村西頭拉人,挨家挨戶的掃蕩,你順著他們一起乖乖就範還好,如果你倔,他們就用搶比著你腦殼,問你“碎娃兒,你走不走?”

掃到我家的時候,我母親把我藏在了一個大箱子裏,然後跟我說:“娃兒,可別出聲,不然就要送你去打仗,會死人的!”還在箱子上麵壓了好幾個酒罐子,裏麵又黑又悶,一股嗆人的黴味兒撲麵而來。

母親就和我三個妹妹就坐在炕上,看著****的人進門來,有個領頭的問我大妹兒,“小姑娘,我昨兒個看你家有個男娃,是你哥吧,人呢?”

大妹生來愚鈍,支吾半天不吭聲,領頭的一下子就惱了。

“碎皮娃兒,快說你哥在哪?其他人搜他們家!”我一聽到他們要搜家,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抱著胳膊把頭埋進衣服裏,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這時候小妹的聲音又從箱子縫隙裏傳了進來。

“搜什麼呀,家裏又髒又亂的,把你們衣服弄髒了可不好,再說,我哥早就跑了,從萬山上翻過去的,你們不信自己去找吧!”

****的人聽後罵了幾句娘西皮便離開了我家,片刻後母親敲了幾下箱子,輕聲對我說道。

“鳳正,你堅持一下,馬上天黑了,等天黑了我就把你放出來,安徽現在是越來越亂了,你帶著三個妹妹去陝西找你舅舅吧!那地方不打仗!”

箱子裏的時間,漫長的像過了一個世紀,箱子縫隙間的漏進來的光也漸漸暗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嘩的一聲,箱子被打開了,我心裏一怵,害怕是****又殺了回來,聽到母親喊我名字的時候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母親把我推到桌子前讓我吃飯,我順著香味一看,一盤子炒雞蛋,一缽缽燉雞肉,看來她是把家裏唯一的下蛋雞給殺掉了,母親又把三個睡覺的妹妹從床上拉起來,讓我們四兄妹趕緊吃,吃飽了好上路!

之後她又翻箱倒櫃找出一件厚襖子讓我穿上,上麵的花紋很熟悉,這是我戰死沙場的父親留下來的衣服,他被征走的時候,日本鬼子還沒有打進盧溝橋!

我穿上父親的衣服後,母親鄭重地把一個包袱掛在了我身上。

“裏麵是一些錢和幹糧,還有幾件衣服,你舅舅的地址在你身上襖子口袋裏縫著,你記住了,你是家裏老大,我今天把花英,文婷,琴樂都交代給你了,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們!等到仗打完了,就把她們給我帶回來,記住老家是阜陽!”

二妹噘嘴問母親:“娘,你咋不跟我們走?你不去就麼人給我們做好吃的了!我才不走,我要跟你留下!”

大妹站在一旁不吭聲,小妹這時候卻乖巧的扯了扯二妹的衣服:

“姐,走吧,聽娘的話!”

母親看著我們四個,歎了一口氣:

“哎,這裏生我養我40多年,那是一句話就能走的哦,背井離鄉,就真的沒鄉咯,放心,日本人打不進來的,我就在這裏等你們長大,等你們回家!快走吧,從萬山西邊下去,順著河走,到了縣城裏雇個馬車!一定要找到你舅舅!”

她說完這些話後,眼睛裏泛出了一行淚花,然後緩緩的抬起右手,摸了摸我的臉,那隻布滿了傷痕和歲月印記蒼老的手,卻如此的溫暖,之後她對著三個妹妹做了同樣的動作,到小妹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涕,小妹握著母親的手,噙著眼淚大喊“娘,你保重!我們走了!”

夜至,戌時。

我帶著三個妹妹踏著泛白的石板路翻過了村口,從崖子頭進了山,萬山對於年少的我來講,實在是太高了,我從小到大都沒去過頂兒,今天卻為了躲****的部隊不得不翻山而行,夜晚的山林裏漆黑一片,悉悉簌簌的聲音接踵不斷,偶爾還能聽到貓頭鷹的咕咕聲。

我提著一柄昏黃的油燈,帶著三個妹妹穿梭在深山老林中!

“哥,我想歇歇,山太高,累!”

走到一塊平地的時候,二妹扯住了我的胳膊,撅著嘴跟我抱怨到!

我望了一眼那漆黑的夜空,還有山腳下村子裏的點點火光,然後回頭對著二妹說道。

“這地方離村子太近了,還不安全,再走走吧。”

結果二妹聽我這樣說,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抱著胳膊扭過頭,然後仰得高高的。

“我就要歇氣,我就要歇氣,就幾分鍾!”

她這樣一來,大妹也不願意了,搓著手嚷嚷著要歇氣,小妹低下頭看著我,然後用袖子抹掉了掛在鼻尖的清鼻。

我看著她們凍得通紅的臉蛋,心瞬間就軟了,心想幾分鍾也不會影響什麼,大不了後邊的路走快點好了,於是我就找了一塊梭邊石坐了下去,靠在了背後的石頭上,順便拉開衣領翻出了母親縫上去寫有地址的布條,上麵的字跡很重。

“長子黎風正,大女花英,二女文婷,三丫頭琴樂,為安徽阜陽潮安村人,現民國三十年,因故鄉戰事多發,難以求存,無奈之下前往陝西省漢中市略縣十二街,隻求兄長黎庶民能收留我四個孩子,撫養他們長大,待到社會安定,再無戰亂之時,奉命還鄉!小妹琳卉呈上!”

舅舅叫黎庶民,聽母親提到過他是做生意的,十六歲的時候跟堂哥押車去了甘肅,幾經轉折後改做了茶葉生意,後來信告知定居在了陝西漢中略縣,有一店麵落在十二街,延轉數年,卻隻有書信聯係,言自己身體健康,生意興隆,一切平安,勿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