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赫威海姆府第卻是一片燈火通明。傑克在仆人的引導下來到會議室，正好碰上一個男人從會議室出來。傑克眯起眼對那個男人看了幾秒鍾，男人對傑克點了點頭，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來，似乎平時就很少與人交流一樣。
“約翰出去，帶上門。”菲爾蘭的命令從門內傳來。被菲爾蘭叫做“約翰”的男人將門拉開一些，對傑克做了個請進的動作。傑克一他進門，房門便在他身後關上了。
會議室裏煙霧繚繞，即使是傑克這個老煙槍，也有些受不了這個味道。他暗自定了定神，走到了會議室中唯一空著的椅子旁坐下，隔著一米多寬的會議桌，對麵便是菲爾蘭。
椅子上還有些餘溫，看來應該是之前那個約翰坐過的地方。傑克眯著眼，回憶著約翰的身高、五官，再一次確認在他的情報中菲爾蘭手下並沒有這樣一個人。看來，他對這名帝都少主的了解還是太少了點。傑克暗自想道。
隔著空蕩蕩的桌麵，菲爾蘭將傑克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嘴角似嘲諷又似無意地輕挑了挑，他抓起桌麵上剩餘的半包煙朝傑克丟了過去。盡管不喜歡雪茄這一點與貴族圈大部分人相違背，但菲爾蘭抽的煙自然是最好的，因為他的煙癮，赫威海姆家族甚至特地讓旗下的香煙生產公司開發了一種對人體傷害較小、又不影響口味的香煙。
傑克從煙盒裏抽出一支，叼在嘴裏，一手攏著煙，啪的打燃了火機。沉默地注視著傑克深深吸入一口香煙，菲爾蘭才將手邊的資料推了過去。
“看看這個。”他簡潔的命令道。
傑克神色一肅，一目十行地掃過這份資料，臉色頓時變得比出門的時候還要陰沉。他的手狠狠按著紙頁，抬起頭來問，“黑槍沒死？”
菲爾蘭一隻手臂朝後搭在椅背上，仰著頭長長吐出一口煙氣，煙霧中，神色莫名。“黑槍有沒有死，這不是該問你麼，帝都的黑傑克？”
傑克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陰沉的表情頓時變得有幾分微妙，“菲爾蘭少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菲爾蘭臉上浮現出一個無意義的微笑，再次將香煙放進嘴裏，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傑克覺得自己的手指在抖——他並不是第一次看見菲爾蘭這種表情，但這是第一次，菲爾蘭朝自己露出這種表情，以往的每一次，受到這種表情注視的人都在半個小時內變成了屍體。他不怕死，做這行的人沒幾個怕死的，但他怕不明不白地死，他自認為，在與赫威海姆的這場交易中，他是盡心盡力，毫無隱瞞的。
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傑克強作鎮定地抬頭與菲爾蘭對視，試圖用自己的表情說服對方，“您要知道，我在X
市沒有多少人手，我……”
“冷靜，冷靜，傑克先生，冷靜。”菲爾蘭一連說了三個“冷靜”，他將快要燃到盡頭的香煙撚滅在煙灰缸裏，抬頭對傑克露出一個安撫的表情，“我並沒有責怪你不是麼？這次的事情，我不會怪罪到你的身上。”
傑克當即舒了口氣，但立刻，他就為自己這個反映抿起了嘴唇。這一個月來，他並不是沒有為替菲爾蘭跑腿這件事不滿過，因為赫威海姆在南部的勢力太小，他甚至一度生出了下黑手奪取地盤的衝動，但現在，他卻因為一個突發事件，在菲爾蘭麵前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嘩……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零碎物品落地的聲音，菲爾蘭皺起眉將視線從傑克身上移開，起身走到窗邊撩開窗簾對外查看，傑克卻為他的這個舉動再次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一緩和過來，傑克立即對剛剛那陣聲音產生了好奇。看了看從打開的窗戶飛進來的紙片燃盡的灰燼，傑克挑了挑眉。有膽子在赫威海姆府第裏邊燒紙，將灰燼從樓上丟下來的人，他倒是想認識一下。
忽然，傑克看到菲爾蘭猛地朝後退了一步，一塊白色鎮紙從天而降，在窗台上磕了一下，其中一塊碎片彈進了房間，正好從菲爾蘭剛剛站立的地方飛了過去——如果他沒有退後一步，那塊碎片將會射中他的眼睛。
傑克幾乎要為丟鎮紙那個人鼓掌了，可笑容才剛剛爬上嘴角，他便看到轉過身來的菲爾蘭臉上那無比森冷的神色，暴怒的火焰在他的眼睛裏燃燒，傑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菲爾蘭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剩下的事明天再說”，便大步走出了會議室。
傑克發誓，他聽到了菲爾蘭牙齒磨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