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許世榮
監獄裏如果有犯人自殺,頭七那天,就得由監獄長安排人送他。
一般是舍裏老大撐紅傘,另找個跟犯人年歲差不多的,穿上黑衣服,半夜獄長點個白紙燈籠,從七號樓往外走。
錫山監獄這邊的樓道,七號到一號監獄,有一條是通的。
到了半夜十二點,就把七棟樓的閘門打開,沒人說話,都在黑裏瞪大了眼睛,看著遠處那隱隱約約的燭光忽閃著飄過來,然後飄過去,仿佛帶著陣陰風,寒的人發抖。
這便叫做送鬼。
最怕就是遇到凶殺案的犯人畏罪自殺,獄警不但要擔幹係不說,更怕陰魂不散化成厲鬼。畢竟監獄這地方……怪事多的很。
“媽的……”白紙燈籠一過,牢房裏就有人嘀咕,“搞他媽的什麼玩意兒,滲死人了。如今都他媽社會主意了,還搞這封建迷信。”
“這兒孽業重,怨氣難散。容易養出惡鬼來,阿斌,你還別不信。”通鋪上另個人粗聲粗氣反駁。
“喲,盧二,你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文縐縐的。”阿斌呸了一口,“咋了,要給你辦場子當半仙兒嗎?”
“這可都是許世榮告訴我的。”盧二連忙反駁,還捅了捅自己身邊的人,“是吧,世榮。”
許世榮在黑暗裏睜開眼,沒有答話,隻是看著門縫裏透出的那點依稀可見的昏黃光亮。
“哈……他就一沒種的神棍。你還真信他?”阿斌笑噴。
“他不是——”盧二急了,正要爭辯。
“兩年都沒送過鬼了。阿斌,你知道今天送的是什麼人?”許世榮問。
阿斌愣了愣,然後回答:“七號樓A410,死囚房裏的。我上次去七號樓打掃衛生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全禁閉,單人房。姓洪,叫什麼倒不記得了,下個月就要打靶了。畏罪自殺唄……你知道最近電視老在播的那個案子,就是莫名其妙殺了一家人,警察去查的時候,連他媽的全屍都沒找到。全是什麼碎肉,指頭。“
“那、那屍體去哪兒了?”牢房裏十來個人都陸續醒了,有人問道。
“洪家裏似乎有個午餐肉罐頭加工工廠……”阿斌嘀咕了一句。
牢房裏一時死寂。
許世榮已經從通鋪上跳下來,貼在牢門那狹小的窗口,使勁往外看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阿斌你是處男嗎?”
“靠,老子早不是了!”阿斌憤怒反擊。
“那麻煩了。”許世榮似乎遺憾的一歎。“咱們牢房裏有人是處男嗎?”
事關男人的驕傲,怎麼會有人承認?
“要處男幹嗎?”盧二猶豫的開口,“打炮還有潔癖啊你?”
“不是……”許世榮回答,“隻是這個人戾氣很重,今天送的不幹淨,哥們兒還沒走呢。要是沒人是處男,怕是就有什麼要來我們這兒暫住了。”
他說完這話,眾人頓時隻覺得頭皮發麻,似乎房間裏已經進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我是我是。”阿斌嚇得渾身一抖,“要怎麼辦?”
“裸體蹲在門口,每小時朝西北方撒童子尿一次,默念南無阿彌佗佛一千次。”許世榮平靜的回答。阿斌在眾人期盼下已經連滾帶爬的下了通鋪。
許世榮晃悠悠的躺了回去。
很好。
他翻了個身,果然少了一個人睡下來就寬鬆了不少。
耳邊響著南無阿彌佗佛的聲音,還能聞到淡淡的尿騷味。
最近鬧得很大的滅門分屍慘案嗎?
他似乎在看新聞的時候看到過。
那個凶手叫洪興,家裏有個小型罐頭廠,資金短缺去找人求助,對方沒有幫助反而嘲諷奚落,聽說一怒之下就殺了對方全家。後來警方在罐頭廠後麵的垃圾堆裏找到了被害人的衣物,屍體卻沒有找到。
新聞裏隻說在絞肉機裏查出有被害人的DNA……
被殺的那家人叫什麼來著?
似乎姓聶?
不,不是……
姓陸。
對,姓陸。
許世榮慢慢地陷入了夢鄉。
夢裏全是人肉餡罐頭。
惡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