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公元2988年。
我叫蘇秦,今年四歲了。
翻開家譜,一家上下十餘口人,除了爸爸、媽媽和我三人目前還活著以外,基本上都是革命烈士,所以我從小便已經有了做革命烈士的覺悟,並努力往這方麵發展。
隻記得這一年夏天,爸爸媽媽都出國打仗去了,說是要維和,拯救非洲受苦受難小朋友。為了偉大的國際主義事業和可憐無辜的孩子們,我慎重的批準了他們行動。隨後,他們將我寄養在爸爸的一個戰友家裏,便離開了。我隻記得那叔叔姓馮。
把我帶到別人家裏放下就走人,好像我不是他們兒子一樣,這種事情他們幹過不隻一次二次了,反正很多次,我也懶的去記到底是幾次。
爸媽走了後,我便住在那位馮叔叔家。那裏是鄉下,很好玩,我特別喜歡鬥螞蟻,那些螞蟻特傻,不長教訓。馮叔叔是個粗漢字,隻有一條胳膊,不過人也很好,煮的菜很好吃,比我爸媽的還好,我都快上癮了。可是他老喜歡把我高高舉起來逗我,嚇得我一動都不敢動,生怕摔下來,我估計我的“豹子膽”就是在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這一年冬天,天很冷,下了雪,馮叔叔說帶我去看北京看雪。
我高高興興的去了。可是,這不是飛機場嗎?還說是看雪,欺負我不認得啊!不過我還是老老實實的跟著他進了飛機場。裏麵有很多跟馮叔叔一樣穿著軍裝的人,肩子上有很多星星,帽子上也有。
人很多很多,卻很安靜。很多很多紙做的花圈,整整齊齊的排列著。白色的,黃色的,紅色的,金色的,風很大,天很冷,我的眼睛很疼。
所有人都默默的等待。一架大飛機落了下來,裏麵下來很多人。我認得他們的衣服,跟我爸媽穿的衣服都是一個樣子。
那些人下來的時候抬著很多大盒子,上麵都蓋著兩塊布,一塊是紅色的,我認得,那是五顆星星的國旗。號子吹響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很多人哭了起來,還幾個跟我一樣的小孩,哭著爹喊著娘。
我從來不哭的,爸媽經常因為這個誇我。不過我當時覺得心裏很悶,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馮叔叔那天也哭了,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傷心過。我讓他別傷心了,馮叔叔便沒再哭了,隻是告訴我,讓我不要學他那樣沒用,居然哭。我問他,我爸媽也應該回來了吧?他卻又哭了。
馮叔叔領著我在那裏呆站了一上午,下午又帶我去了另一個地方,說是送戰友走。我問他送誰,他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卻不告訴我名字。那裏有很多戴著星星的叔叔阿姨,一個個過來摸我的頭,說我乖。我乖麼?我隻是不像小女生一樣喜歡哭哭啼啼而已,他們沒見過我不乖的時候。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我還迷迷糊糊,馮叔叔便帶我回到了鄉下。可是我沒想到,才過了二天,我便要離開這裏了。
那天下大雪,來了位肩上有星星的叔叔,跟馮叔叔談了一會後,便要帶我離開了那裏。當時他問我:叔叔要帶你去北京,你願意去嗎?我沒反應過來,隻是稀裏糊塗的點了點頭,他便帶我離開了這個住了半年多的“家”。在路上,我簡直要後悔死了,我點頭幹嘛?又不是沒去過北京。馮叔叔孤零零的站在鄉村的小路上送了我,我坐在車後麵透過玻璃窗戶的望著他,隻記得那隻獨臂,遙遙的在冰天雪地裏一直搖晃。這是我那段時間記憶最深刻的,也最朦朧的一個片斷。
再次來到北京城,這裏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坐了很久的車,那位叔叔帶我到了大院裏,這裏住了許多人。很快,我們來到一戶人家裏。叔叔說這一家人姓唐,是外交官,以後我就住他們家裏。我不知道這個“以後”是多久,大概一直到我爸媽來接我吧。
我問他外交官是什麼官?他說很大的官。
我沒問了,我爸以前說,官越大,權越小。既然官很大,那麼權一定很小咯,沒什麼好問的。
屋裏很暖和,裏麵的人都笑嗬嗬。見了他們,我便叫開了:唐爺爺,唐奶奶,唐阿姨,唐姐姐,給我一點糖吃吧!
大家都被我逗樂了。我數了數,發現還有條賴皮狗躺在地上,居然也一臉笑眯眯,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生物啊。村裏的狗就特凶悍。
他們一家人看起來都很喜歡我,第二天唐叔叔給我辦了收養證,我正式落戶到了唐家。
這一年的冬天,我四歲半,到目前為止,我天真以為,我依舊過著“漂泊”的生活,隻是從這一家漂到了另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