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兩年的時間裏,謀殺掉安東尼的那個男人也沒有閑著。
提圖斯擔任了執政官,勤懇地幫助自己的父親處理各種繁雜的事務。他處理公函、起草法令,還代替財務官在元老院宣讀他父親的演說詞,甚至還親自統領禁衛軍維護治安。
提圖斯為人非常和善,身邊常常聚集了一大群朋友。他喜歡和朋友們在一起吃飯飲酒聊天,在輕鬆愉悅的氛圍中討論些國事家事。他向朱狄斯發出了不下十次的邀請,但是朱狄斯卻沒有回應過一次。就在朱狄斯慶幸自己終於被遺忘的時候,提圖斯卻幹脆親自跑到鄉下來找他了。
那是一個晴朗幹燥的午後。
已經十周歲的羅慕洛和弗瑞斯正在拿著小木劍和盾牌在長著青草的泥巴地上對戰,忽而聽到了久違的馬蹄聲。穿著便裝的提圖斯一臉微笑地下了馬,伸手就掏糖果。羅慕洛和弗瑞斯畢竟還是小孩子,撂下手裏的東西就向提圖斯撲了上去。他們仍不知道,這個笑容可掬、風度翩翩的男人,在兩年前是如何謀殺了他們的另一個父親。
朱狄斯站在木屋外的圍欄後麵,手扶著一根柱子靜靜地看著他們。他既沒有叫回兩個孩子,也沒有主動走上去對提圖斯有所表示。
人或許都是有兩張麵孔的。想想自己,離開西西裏來到羅馬之後的這十幾年裏,雖然做的事情從大局與長遠來看都是積極的,可捫心自問,自己的人格卻著實與“高尚純潔”這樣的詞彙沾不上邊。
在**、權力與野心所鋪就的人生道路上,人無所謂善惡好壞,隻有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而已。
提圖斯也是一樣的。他的溫和友善、精明果斷、瀟灑大度,通通都是真;但是,這些美德在政場之上,與心狠手辣、見利忘義乃是並行不悖的。更何況,從他的立場看來,如果他不殺死安東尼,就很有可能被安東尼殺死,在即將得到一切的巔峰時刻功虧一簣,實在劃不來。所以,他是謀殺安東尼的罪魁禍首,但是,這並不能算是一種罪惡。
朱狄斯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他至今唯一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那個無論在力量、計謀、手腕上都明顯勝過提圖斯的安東尼,最終,卻敗在了一個不如自己的男人手下。朱狄斯怎麼想也想不通,在這場謀殺的前前後後,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安東尼就任猶太省總督是他早就企劃好了的。他言語不多,又嚴肅又悶,卻是一個素來走一步想三步的男人,最好的證據,就是他在尼祿手下為官之時,便打算好了將來投靠蓋爾巴;在侍奉蓋爾巴的時候,就想到了利用維特裏烏斯來對抗那個或許會搶走他皇位的奧托;在聯手維特裏烏斯的時候,就想到了如何借力韋帕薌先幹掉他。
出任猶太總督也是他早就企劃好的。他看似形單影隻,卻是有備而來。
安東尼曾撒謊說,他的軍團在隨維特裏烏斯進入羅馬之後就解全部散了。但是朱狄斯卻通過各種渠道得知,事實上這家夥真正的主力部隊還留駐在日耳曼。不僅如此,當年蓋爾巴起義的時候,並沒有帶走所有的戰鬥力量,而是把安東尼為他組建的一個步兵團和一支艦隊留在了西班牙,隨時準備在不測之時從西部向意大利發起進攻;另外,隨維特裏烏斯起義的時候,色雷斯的軍團並沒有加入他們,仍駐守在希臘,這些大部分由色雷斯人組成的隊伍很詭異地既沒有向韋帕薌倒戈,也沒有對維特裏烏斯履行他們的忠誠。
朱狄斯心裏有數,不管是西班牙的步兵軍團和艦隊,還是那些強悍的色雷斯人,應該還是在安東尼的掌控之中的。
沒錯,也就是說,安東尼這個家夥早已經在不聲不響之中三麵包圍了羅馬。
低調地做完這一切,安東尼又自請去往了猶太省——這看似是個倒黴的苦差事,但事實上,這一去,就等於是和提圖斯共享了帝國最有實力的軍團的指揮權。
贏得對猶太人戰爭的勝利必然會給安東尼贏得聲望,然後,略施小計抹殺掉提圖斯,再率軍歸程,以絕對的力量威脅韋帕薌把他指定為皇位的繼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