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顧如晝,一夜未眠。
當然,戲班中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陡然經曆了這宮廷中的混亂和傾軋,原本進宮來的喜悅都蕩然無存。
剩下的隻有戰戰兢兢,仿佛一把刀懸在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剁碎他們的腦袋,流一地的鮮血。
與此同時,戲班的待遇也是陡然差了起來。
前些日子還能按時的送飯過來,自從小香扇死了之後,送飯的時間越來越短,從一日三餐變成了兩餐,後來,送來的竟然是餿掉的飯菜。
就連班主都坐不住了。
從笑嘻嘻的去跟孫成商量,一直到後來拿著銀兩也進不去大門。
門口的小太監看到班主手裏的東西,麵露貪婪,卻昂著脖子,捏著嗓子拒絕道:“滾滾滾,得罪了喜公公,沒讓你們餓著就不錯了,還有臉來挑吃挑喝呢!”
“孫公公說了,班主還是將那些好東西自己留著吧,若是運氣好啊,半殘出去還能給自己買個棺材呢!”
“你!”班主氣的臉通紅,最後,也隻是低著聲音暗罵一句閹狗了事。
孟秋那邊倒是依舊沒有東西,照常練功,照常沐浴吃飯。
閑暇的時間,總是站在窗前練字。
葉孟秋提起筆,在桌案上寫下一個“忍”字。
“方才看你如此淡然,還以為你心裏有多平靜呢!”房梁上傳來一聲輕嗤。
“顧公子每次都出現的這樣意外。”他轉頭,又是往常溫潤如玉的樣子,聲音溫和的叫人感覺不到一絲棱角,配上一身鬆垮的白袍,還有腰間一串透著些許藍色的珠子,整個人更平添了幾分人畜無害的氣質。
“你對我出現在這裏似乎也不怎麼驚訝。”顧如晝大步走到他的身邊,從他的手中提起筆來,便靠著他的背,在紙上寫下筆墨濃重的一個“殺”字。
墨汁潑灑在宣紙上,仿佛蓬勃的殺意,叫人膽寒。
“顧公子的字別有一股氣勢。”葉孟秋由衷的稱讚。
“秋老板的字,倒是溫吞。”顧如晝嗤笑一聲。
隻是表麵溫吞,筆鋒之間的淩厲卻總在人意想不到的角落泄露。
還有方才的一個忍字。
那心上一刃快要將宣紙穿破了。
他的字看似圓潤,但蘊藏的殺機,比他還要甚上幾分。
孟秋佯裝沒有聽出顧如晝言語之中的試探。
隻笑著將桌上的宣紙拿起來,團成一團,扔到一邊。
顧如晝看他一副深藏不露的樣子,隻覺得興味更甚。
隻自顧自坐在不遠處,將手中的餐盒放在桌子上。
“還不過來加餐,那些餿飯還真的吃得飽?”語氣輕佻,仿佛調笑。
隻是轉身想到這些,顧如晝渾身都是戾氣。
內務府那幫人,是瞎了他們的狗眼。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
他們是嫌命太久了!
孟秋站在原地沒有動,對上顧如晝的眼神才推辭道:“不敢與貴人同席。”
“在霜雪園時,多少客人想與孟大家同席都沒有機會,如今叫我近水樓台,看來孟大家倒是不願意了。”
顧如晝臉上的笑意更甚。
“今天出門沒帶銀子,倒是沒法許下重金了,但我願贈孟大家一諾,叫那人惡有惡報,如何?”
“惡有惡報嗎?”孟秋輕撚扇墜,眸底一片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