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帶你回去(1 / 2)

將全部身家拋得幹幹淨淨,倘若能夠為生命加上一點砝碼,又有誰會選擇放棄?

於是一朝醒來的程戍,選擇做個窮光蛋。

有時世間種種就是如此的奇妙,任人有了什麼樣深厚廣博的閱曆,依然會有目瞪口呆到難以置信的一天。但是不論何等的奇跡,於命運那裏也僅是不足為題的玩笑罷了。

就像在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麵對的不是猙獰的怪物,而是臥室上牆上張貼的綠茵場。

程戍死死瞪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隻覺得之前三年的種種就如同夢幻泡影,一時之間竟覺得虛虛實實難以分辨。

上麵顯示的分明是他記憶中的三年前,離即將降臨的末世還有一個月!

是命運的憐惜還是新的一輪戲弄,程戍也不想深究了。他隻知道一件事——

“我要活下去。”

深夜裏點亮台燈,程戍攤開本子,握著筆的手顫抖這甚至難以寫下一個像樣的字。他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平息了胸腔中慢慢的激動,在紙上羅列著自己的資產和一條條計劃。

程戍塗塗改改,瞬間銀行賬戶上可支配的金額就見了底。可是計劃上羅列的物資卻才勾上了幾行。僅靠這點資金完全不夠啊……可是他的積蓄也隻有這些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程戍抬起頭,打量了一眼這個從成年開始,已經住了近六年的房子。

如果說在這個人才擁擠的社會,毫不猶豫地辭了工作算是個逗比的話……

兩周之內賣了房子,拋光家產,聯係了一個又一個毫無關聯的供應商,如此豪爽之舉要是被傅遠之知道了,隻會大罵自己是個傻比吧。

在這個所有人都隻當那個末日預言是兒戲的時候,他的所作所為的確像是剛從五院跑出來的瘋子。

程戍不由苦笑。

[注意安全,別被人拐了。]

程戍看著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去,短信聯係人一欄上的傅遠之幾字也看不到了。他狠狠閉上雙眼,如同堅定了什麼信念一般,“我想活下去啊。我隻是想活下去!”

望向高聳的樓宇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竟也生出一點閑得蛋疼的傷感。畢竟是生活了十數年的地方啊。在走之前,他隻剩最後一樣東西要帶上。

程戍帶著僅有身份證,銀行卡,一點現金以及一身衣物的簡單行李,來到這個墓園。

他站到了這個每年都祭拜,卻又可以說是三年未能前來的墳墓之前。

“真沒想到,我居然還能再見到你。”靠在冰冷墓碑上,程戍開口道。

明明他的語氣中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和悲傷,就好像嚐過咽過了這世間的苦澀酸辣,如鯁在喉又難以說出。可是看到他的嘴角不自覺掛起的微笑,你又會覺得他是是回到了最安心的地方。一切戒備防線全部和著初冬的早霧,一起消散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

之前忙碌準備的兩周在這一瞬間也變得恍恍惚惚起來。就好像在這一刻,在碑上黑白照片的一無所知的笑容下,才方從那困擾了他三年的噩夢中驚醒,第一次有了真實感。

如同回到記憶已經模糊的年紀裏一樣,他隻負責抬頭,隻用負責仰望這個永遠不會折斷腰的人,然後依偎在他身邊緩緩地訴說那一如荒唐大夢的種種。

空曠的墓園寂寥靜默,不知從何而起的風將園內的白菊惹得紛紛顫動。可是男人身前的墓碑下,卻連一個花束也沒有。在這連守墓人都外出了的時刻,唯一的探訪者在這片安詳的土地上,不被打擾地進行著一場跨越世界的溝通。

獨自度過的驚慌失措的劇變、在一個個鋒銳的利爪之下逃亡、生死之際的存亡線上苦苦掙紮……那些深沉與痛苦的絕望,紮根於絕望之上的微渺的希望,得之不易卻又輕易失去的溫暖——這麼多、這麼多的事情仿佛在胸口積鬱已久,但即將脫口而出之時,卻又全部融化在那一句話中。

男人側過頭,感受著石碑帶著有些刺痛肌膚的溫度,就如同在最親近的人的耳邊絮語一般,用呢喃的聲音,將這句話吐出:“父親,我帶你回去。”

遲了三年的見麵,我已變了這麼多。但是還好,我還能見到你,我的父親。我們回去。

的士還在墓園門口等著,司機已經抽完了一根煙。程戍利索地坐進車裏,直接報上了火車站的地址。夾著寒意的氣息迫不及待地湧進車內,僵硬的手指開始發麻。

旁邊的司機側頭看了看這個年輕人,隨手將空調開大了些。他邊開著車,邊頻頻瞥向這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