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詩路塵雨:輕輕的我走了(2)(1 / 3)

誌摩的罹難,終於驚醒了沉浸在紙醉金迷生活中的陸小曼。

遲來的悔恨與愧疚,讓她無限思念誌摩曾經無微不至的關懷與體貼。誌摩飛機失事的那天中午,懸掛在家中客堂的一個鑲有徐誌摩照片的鏡框突然掉了下來,相架跌壞,玻璃碎片散落在徐誌摩的照片上。陸小曼已經預感到那是不祥之兆,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卻跳得厲害。

第二天,果然噩耗傳來。悲痛欲絕的她聽到丈夫遇難的消息後,立即昏厥。清醒之後,她慟哭不止,並堅持要北上接誌摩靈柩回南,最後被大家死命勸住,讓誌摩的兒子徐積鍇前去。

她所承受的悲痛是最大的,而世人對她的批判也最多。很多人認為是因為她遲遲不肯北上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在無限的悔恨與痛苦中,她隻能默默承受來自四麵八方的指責。

在飛機的殘骸裏,人們找出了一副山水長卷,那也是誌摩在飛機上唯一的遺物,因為放在鐵篋中,故物未殉人。這是陸小曼在1931年春創作的,風格清麗,秀潤天成。上麵有鄧以蟄、胡適、楊銓、賀天鍵、梁鼎銘等人的題跋,誌摩一直將其帶在身邊,奉為至寶。本來,他是想帶到北京後請更多的人來題字的。當陸小曼再次看到這幅畫,她不禁百感交集,無聲啜泣。

那幅畫,從此也成了陸小曼的至寶,她像守護生命一般守護著它,也守護著與誌摩真摯濃烈的感情。

當徐申如聽到兒子遇難的噩耗時頓時老淚縱橫。幾個月前,他的妻子剛剛去世,而今又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將兒子的墓建在老家硤石,對兒媳陸小曼,他更加不能接受,就連誌摩的追悼會都沒讓她去參加。

心痛如絞的她隻能送去一副挽聯,來表達對誌摩的情深意篤:

多少前塵成噩夢,五載哀歡,匆匆永訣,天道複奚論,欲死未能因母老;

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渺渺離魂,人間應不久,遺文編就答君心。

在此後的日子裏,她素服終生,再不去花天酒地的娛樂場所,生活狀態有了大大的改善。她潛心整理徐誌摩多年來積攢下來的文字,包括寫給她的那些情意纏綿的信箋,寫下了情真意切的《哭摩》來紀念徐誌摩,先後出版了《眉軒瑣語》、《愛眉小劄》、《誌摩日記》、《徐誌摩全集》等書籍,並為在誌摩去世後新月書店出版的誌摩詩集《雲遊》等書作序。

在繪畫上,她也有了更深的發展,終於成為一代畫家。若誌摩在天有知,他也該欣慰著微笑了吧!

黃泉碧落,從此永不相見。誰又能說,究竟是詩歌屬於誌摩的一生,還是誌摩的一生屬於詩歌呢!

1.朋友眼中的詩者

睜大了眼,什麼事都看分明,

但自己又何嚐能支使運命?

——徐誌摩《火車擒住軌》

誌摩走了,就像一個仙客,瀟灑地隨風而去,空留絕世的佳作與人世的淒風苦雨。

在北平,林徽因在北大二院大禮堂為誌摩主持了公祭,許多社會賢達與誌摩故友紛紛題寫挽聯、挽詩和祭文。

蔡元培以精湛的筆觸高度概括了誌摩的一生:

談話是詩,舉動是詩,畢生行徑都是詩,詩的意味滲透了,隨遇自有樂土。

乘船可死,驅車可死,鬥室生臥也可死,死於飛機偶然者,不必視為畏途。

楊杏佛的挽聯哀痛而不失淒美:

紅妝齊下淚,青鬢早成名,最憐落拓奇才,遺受新詩又不朽;

少別竟千秋,高談猶昨日,共吊飄零詞客,天荒地老獨飛還。

……

徐誌摩遇難的消息就像一枚炸彈,炸得整個文壇都開了鍋。除了淒絕的挽聯,大家還紛紛寫文紀念,就連曾一度意見不同而文墨相爭的人都忍不住致以悼念之辭。

他的才華是公認的,不論敵友,都為他的詩才而深深折服。

陸小曼以一篇感人涕下的《哭摩》來祭奠這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情。

“我深信世界上怕沒有可以描寫得出我現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支筆,不要說我自己這支輕易也不能動的一支。”這一個晴天霹靂打得她麻木了,哭都哭不出。眼淚在無聲中回溯,淹沒了每一寸心田,每一寸情感。

每每她稍感不適,誌摩總會體貼地噓寒問暖。而今,無論多少痛楚,她都隻能一個人默默承擔。她惶惑,“這不是做夢麼?生龍活虎似的你倒先我而去,留著一個病懨懨的我單獨與這滿是荊棘的前途來奮鬥。”

在無邊的痛苦中,她多麼希望能再見誌摩那張純真可愛的笑臉,否則她幾乎不知該要怎樣的勇氣才能往下走那些寂寞的歲月。

她為自己曾經的任性而悔恨,“你曾慰我,我卻無從使你再有安逸的日子。”那些深沉的自責與悔恨,如同嗜血的蚊蟲噬咬著她的心。她甚至幻想誌摩的靈魂會回來與她相聚,為了讓“他”毫無畏懼地回到身邊,她常常把身邊的人都打發走,然後一個人滿懷憧憬地等待“他”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