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鬼鷹(1 / 3)

隆冬將至,大雪初霽。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料峭的寒意,無聲咆哮著的巨浪將厚逾數寸的堅冰拍碎在黑冰海灣錯落嶙峋的焦黑岩石上。遠遠望去,在灰暗的海麵與黢黑的海岸那長長的交界線上,迸開著的晶瑩的雪,宛若一條匍匐著的冰晶巨龍。

昏暗的海麵,低垂的鉛雲,與無形中交織成了一片壓抑的天地囚籠,桎梏冰封了千萬裏的疆域。

倏地,傳來一陣短促粗礪的啼鳴,一隻黑背白腹的賊鷗上下翻飛,突兀的闖入了這片死寂的疆域。

空中飄著淡淡的雪花,蝕骨的嚴寒凍結了時間,那抹靈動輾轉的身影卻又給人一種粗糙的美感。

成年賊鷗翼展足有兩米,爪擊金石喙若啄魂,實乃一等一的凶禽,尤其是在這片地勢偏僻元氣匱乏的海域,亦是高立於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出於母性的本能,為了兩隻嗷嗷待哺的小賊鷗,它也不得不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裏外出覓食。

小賊鷗的成活率極低,隻有極少數是因為食物匱乏而中途夭折,它們從來不會挑剔食物的來源,無論是不甘寂寞露頭觀花的小魚還是迷失山林不知歸途的走獸,它們都不會拒絕。它們會強迫自己吃下足夠多的食物,長得足夠的壯。

畢竟,絕大多數的危險來自於同窩的兄弟姐妹。

唯有爪子和喙,才是它們活下去的保障。

至於若是能夠碰到一個落單的普通人類,這當真是上天的饋贈了。一個成年的人類,足以讓這個三口之家一個月不用憂愁食物的來源。

這隻賊鷗已在附近的海域搜索了半日有餘,海灣內陸縱深數十裏的雨林也盤旋了不下三五遍,除了吞吃了兩隻蚌魚之外,別說是走獸,就是連半根獸毛都沒有瞧見。

在這萬物蟄伏的季節,覓食本就不易,無故外出,也隻不過是徒增成為獵物的風險罷了。

小賊鷗的食物尚未落實,它不覺懊惱,寬大的羽翼撲哧一下便可滑過近百米的海域,琥珀色如鷹隼般犀利的豎瞳不會錯過每一個細節,周遭景物浮光掠影般從它的視野裏晃過。

精準的視野帶來現實的殘酷往往更具有衝擊力。

它決定往雨林裏再深入十裏,如若還未發現獵物,它也隻能就此作罷。在這樣的天氣裏,長途飛行本身就是極耗體力的事情。在食物匱乏的年代,無端消耗體力,便是愚蠢,便於自殺無異。

而對於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生物而言,憐憫隻是一種奢侈品,隻存在於遠古的神話當中。獵手與獵物之間的差距若非明顯到無法逾越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有傾覆的危險。

尤其是在這片蒼莽的未知雨林裏。

未知往往意味著危險。

當那碩大的身影攜帶者淩厲的氣勢自海麵而起,掠過黑黢黢的海岸,向著雨林深處呼嘯而去之時,天邊翻滾的鉛雲終是豁然裂開一道口子,灑下些許微薄的天光。

莽莽林海長不知幾許寬不知幾許,頗有伏兵百萬之勢,仿佛一塊筋絡分明的瓔珞,搖晃成了無邊無際的墨浪。空氣中彌漫著千萬年堆積下來的樹葉腐爛的氣息,夾雜著鹹鹹的海風,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如若附近再生出一些致命的毒物,形成的瘴氣足以將這裏變成人獸絕跡的死地。

雨林多喬木,樹形端正,樹葉茂密而秀麗,樹與樹之間空隙極大,遍生著低矮的灌木以及一些叢生的植被。賊鷗飛於其間,並不感覺如何吃力,隻是為了預防突發狀況,才倍感艱辛罷了。一路上它不得不強行壓製住空氣中那股令其心悸的味道對內心造成的恐慌,視野中的密林逐漸變得霧氣繚繞,形成的光暈煞是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