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毛筆十分精美,先不說它那上好的兔毫,光是那竹製的筆杆上嵌著的白玉,就十分能體現出做這支筆的人對這支筆的重視。被雕琢得巧奪天工的白玉勾勒出了‘書人心,定乾坤’六個小字。
左文宣靜靜站在書案前,眉頭微皺,端詳著這支筆。書案上平鋪著一張安徽產的羅紋生宣,這宣紙吸水性極佳,而它此時正被一塊長條形的大理石壓著,旁邊則放著已經磨好了墨的硯台。左文宣猶豫著,動作遲疑地伸手將毛筆在硯台上沾了沾,隨後開始在麵前的生宣上書寫起來……
他閉著眼睛,手中的毛筆如同有自己的生命主張一般動了起來。它指引著左文宣的手,先是在宣紙上輕輕一點,筆鋒緩緩落下,隨後又開始急轉,力道忽輕忽重,節奏或快或慢,筆畫或短或長,紙上的筆跡龍飛鳳舞一般展開。
左文宣的頭微微偏了偏,眉頭皺得更深。紙上已有一個大字:前。
腦中的畫麵他從來都未曾見過,隻見一個身著簡樸衣衫的少年背著背簍穿行在大山深處。腳下的荊棘石子經常使得少年步履蹣跚,踉踉蹌蹌,然而他隻是皺了皺眉,然後繼續前行。暮色微涼,山中起了濃霧。少年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走向大霧深處……
隻是幾步,左文宣已看不見他的身影。大霧迷蒙,此時還在山中采藥,必然是分外危險的。而他還來不及為那個少年擔心,就聽一聲悶悶的叫喊,隨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手中的筆將他的手猛地一拽,左文宣隻覺寥寥幾筆過後,它就自己收了筆鋒。
再睜眼,紙上赫然兩個大字:前世。
身後傳來一陣輕笑聲。
左文宣偏頭,又看見了那個穿著一襲紅袍,風騷無限的身影。
唐寰在他身後一步站定,笑眯眯地看著他麵無表情的側臉,“看到了些什麼?”
左文宣動作優雅而淡定地擱下毛筆,“兩個中國字,前世。”
唐寰一時語塞,過了幾秒才又問道,“心中作何感想?”
左文宣轉過身和他對視一會兒,坦然道,“兩個中國字,無聊。”
唐寰除了笑還是笑,“看來你的中文學得很好。”
左文宣收回即將跨出去的雙腳,偏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原來在你眼裏這點水平就是中文很好?”
“……”唐寰摸了摸鼻子,“我隻是想講個冷笑話調節調節氣氛。”
左文宣點頭,出門前扔下了一句,“確實很冷。”
雖然這個地方對於左文宣來說並不太熟悉,但是他理了理自己的頭緒後還是能夠猜到一些事情。三天前他在這個古樸大方的房間裏醒來的時候,他腦子裏回蕩的還是他被攝影棚砸中腦袋的影像。這個房間看起來十分古色古香,整個建築完全木質,床邊放著的小木鼎正燃燒著熏香,鏡子倒不是銅鏡,而是琉璃鏡。下了床走兩步,撩開珠簾,外麵的桌椅板凳也全是雕花木質的,再走過去是一個小書房,書架上堆滿了各式各類的書,文房四寶一應俱全。而最引他注目的就是這支筆了。
那時候的他透過琉璃鏡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及腰的黑色長發,俊逸的麵容,略顯清瘦的身材,雖然看起來弱了一些,但是倒也還賞心悅目。最重要的,這是另一個人的身體。
他對著鏡子微微笑了笑,鏡中的少年也微微笑了起來,那笑容雖淡卻分外好看,隻不過依舊是弱氣。
事到如今,左文宣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雖然很靈異,但這事兒偏偏就這麼發生了。
就在左文宣有些無措地站在鏡子麵前的時候,他看見門口走進來一個紅色的身影。這鏡子雖古老但是不比銅鏡,鏡中的人物不會變形,而那人又在一步步靠近,左文宣便漸漸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他身著一襲紅袍,雙手背在身後,嘴角掛著莫測高深的笑容,眉目張揚,英氣逼人,如絲的黑發用一個紫金冠固定住,滿身的清高儒雅。
左文宣轉過身看著他,相比之下,穿著白色中衣的自己的確是弱了不少,不說其他,就是個子也比這人矮些。
那人垂眸看了他一會兒,開了口,語速不快不慢,語調微微上揚,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實在是不好意思,出了些意外,我的手下接錯了人。”
左文宣點頭,默然道,“那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那人眉頭微蹙,“你這麼想回去?”其實他說的接錯人隻是個借口而已,他需要的就是這個靈體,而他的那個徒弟……就讓他享樂去吧。隻不過麵前這個人看起來有點兒不太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