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閣曾對陸小曼和自己的友誼做過這樣的形容:
我與小曼結識五十餘年,斷續寫過有關她的簡介多篇;從做人作風,談到她的文才藝術;有讚賞也有批評,我們是以誠相見、仁義相待的至交好友,因此成為莫逆知己。不像泛泛人海中有一種所謂“朋友”的人,表麵上和你親親熱熱,暗地裏卻極盡中傷陷害之能,恨不得置你於死地!
有時候人們會被錦上添花的朋友迷失了眼。而真正的朋友,不僅在你高興時為你高興,更貴在能在你人生的數九寒冬中為你雪中送炭。顯然,趙清閣算得上是陸小曼珍貴的朋友了。
她們相識,不在陸小曼最輝煌的時刻,而在她最潦倒最困苦的時刻。當時是1946年,徐誌摩去世15年後的日子,陸小曼在二樓接待了她。當時的陸小曼已是接近美人遲暮之時,多病纏身,神情憔悴清瘦,又不施妝容,衣著上也沒有往日的豔麗色彩,隻穿著一身半舊的短衫長褲。這甚至讓趙清閣懷疑其是不是自己要拜訪的那個人。
喪夫15年,青燈守節,閉門思過,她早已沒有了往日招展的心思。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兩個人卻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趙清閣也是受過新思想教育的人,看到陸小曼形容槁枯的淒涼晚景,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助她走出困境,重新站起來。
在趙清閣的苦勸之下,陸小曼終於鼓起勇氣,戒掉鴉片煙。當時,趙家璧要為他的晨光圖書公司編一本《現代女作家小說散文集》,趙清閣就邀請陸小曼,請她為此書也寫一篇小說。陸小曼輟筆已久,缺乏信心,但在趙清閣和趙家璧的督促鼓勵下,陸小曼的短篇小說《皇家飯店》於1947年出版了。趙清閣對陸小曼的這篇小說評價很高:“……揭露了孤島時期上海婦女的悲慘命運,怒斥了敵偽社會的罪惡黑暗,反映了她正義的思想心態。我深深為她這樣素質未泯,出淤泥而不染感到高興。”
趙清閣對陸小曼有著深深的疼惜和欣賞,她一直認為,埋沒這樣一位有才華的女性,是國家的損失,也是文藝界的損失。她多次勸陸小曼要從過去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希望這位好友自強自立,筆耕不輟,實現自己的價值。
朋友的好意,陸小曼豈能不懂。她也是個投桃報李的人,她沒有辜負大家的希望,在大家的鼓勵下,她的丹青生涯從此沒有間斷,並很快揚名上海,很多作品在朵雲齋寄賣時,被大家爭相訂購。陸小曼曾情不自禁地拉著趙清閣的手,甚為感激地說:“看來隻有你也隻有你才是真正地愛護我的摯友。你讓我看見了光明,你讓我呼吸了新鮮空氣!”
陸小曼也是有心之人,每個炎炎盛夏,她都會送給趙清閣一把解暑的扇子,扇麵是小曼精心繪製的。一個嚴寒的冬日,趙清閣還收到了陸小曼一針一線織成的白色西絨線背心。在織針的一收一放間,在毛衣的一縷一線間,流露的是小曼的真情,更是對友人關懷的感動。歲寒知鬆柏,患難見真情。誠然,陸小曼拿不出什麼貴重的禮物來報答她的這位好友,朋友間的默契與情意也不是憑借什麼貴重的禮物建立起來的。陸小曼回報給朋友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意——真誠。
在陸小曼晚年的朋友中,還有一位舉足輕重的人,他就是趙家璧。趙家璧是徐誌摩的學生,後來也成為陸小曼的好友。在徐誌摩去世十多天的日子裏,趙家璧感念恩師,要出版徐誌摩的遺作《秋》,便找到陸小曼,陸小曼透露出要編輯出版《徐誌摩全集》的打算,趙家璧更是給予了全力的支持。此後十多年的時間裏,他陪著陸小曼從各方討要徐誌摩的文稿,其間經曆過戰亂,幾易出版社等種種波折,陸小曼在他的支持下,終於整理出十卷文稿。他又幫助陸小曼出版了《愛眉小劄》和《誌摩日記》兩本書。在陸小曼晚年的歲月裏,他依然將她視為自己的師母、朋友,逢年過節不忘記過去看望,而且在陸小曼有困難時,總能及時趕到。
在趙清閣和趙家璧這些朋友的關懷下,陸小曼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標,找到了生活的情趣。
王亦令也是在陸小曼困苦時期給她不少幫助的朋友之一。陸小曼雖然戒掉了鴉片,但醫藥費開銷也很大,即使有了書畫院的工資也是入不敷出。王亦令是翻譯方麵的行家,他以陸小曼之名聯係各個出版社商談譯書的事,但多數翻譯都是由他去完成,陸小曼以合作者的身份領取部分工資。就這樣,在眾多朋友的幫助下,陸小曼漸漸走出了悲愁困苦的日子,心情也明朗起來。
陸小曼在這群赤誠朋友的幫助下,獲得了新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何嚐不說明,她也是一個心底赤誠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