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花開荼蘼花事了(2)(1 / 3)

在陸小曼決心做的一點認真事業中,應該說除編書和撰文之外,畫畫占著很大的比重。她拜賀天健和陳半丁為師,教她畫畫,請汪星伯教她做詩。這一次,她是真的認真了,再不是往日的附庸風雅,充名媛的門麵而已。為此她還特意和賀天健約法三章:第一,老師親自上門教她畫畫,在這段學習時間裏,諸多雜事都要放在一邊,隻安心學畫;第二,學畫態度要端正,不能把它隻當成消遣的方式,要努力刻苦,學有所成;第三,中途不能退學,半途而廢,而且要交學費,每月五十大洋。當然這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督促她把畫畫當成正經事來看待。

醉生夢死的百樂門,填滿的是時間,空虛的卻是靈魂。而今,遠離喧囂熱鬧,深深小院,卻能讓這個風華一世的女子感到滿足,一草一木都有情,花瓣落地也有聲。一直沉醉於歌舞升平中的她,才感受到生活原來簡樸寧靜也有味道。也許隻有曆經了磨難,嚐遍了世態百味,閱盡了紅塵萬象,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幸好,還不是太晚。

少時的陸小曼練字習畫不過是一種茶餘飯後的消遣,作為提升名媛身份的資本而已。但她在繪畫方麵是有天賦的。憑借著這一點靈性,加上十年拜師學藝的不懈努力,她可能並沒有想到,在“名媛”、“交際花”、“徐誌摩的太太”這些個頭銜之後,最後成就她的居然是“著名畫家”這個身份。

十年磨一墨,非是人磨墨,而是墨磨人。生活育性情,性情生畫風。一個人沉醉於筆墨丹青時,反過來又受到文章書畫的淬礪磨煉。

陸小曼臥薪嚐膽,潛心作畫,終於在1941年於上海大新公司(今上海市第一百貨商店)樓上,開了一個饒有意味的個人畫展。畫展中多有山水卷、花鳥卷,取材生動,畫藝精湛,受到參觀者的好評。藉此,盡管遠離了歌舞喧囂,她再次成為轟動上海的人物。隻是,此時的她是那麼嫻靜而深邃,她不願再為那些身外的名聲累贅自己,無論好與壞,她無所謂。她曆來是隻活在自己思想之下的人。忠實於自己的思想,不虛偽不造作。

陸小曼終於成功了,這成功來之不易,尤其對飽受病痛和鴉片折磨的她而言。

人是要有一點信仰的,這信仰可以不必是基督,可以不必是佛陀,但一定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引導,給你信心。有信仰的人活在世界上不怕挫折,不怕沉淪,信仰即信心,信心在,便可以所向披靡。能讓你遇山開路、逢水架橋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信心。

1947年,在好友的鼓勵下,陸小曼毅然走進醫院戒毒,決心戒掉纏綿二十多年的鴉片煙癮,也戒掉那個曾經醉生夢死的歲月。她終於憑借著自己的堅強意誌,完成了幾乎不可能的事。若徐誌摩泉下有知,也會甚感欣慰了。這才是他想要的小曼。她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時,不再是大上海的交際花了,她顛覆了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形象,她終於不靠光鮮華麗的外表立世,此時的她是多麼嫻靜而淡泊。

陸小曼的畫作此後又在1949年、1955年兩次入選全國美術展,並且在1958年加入上海美術家協會並正式成為上海中國畫院的專職畫師。接下來在1959年,她還有幸被全國美協評為“三八”紅旗手。1964秋,小曼又投入精力,為成都杜甫草堂畫了四幅條屏山水。關於小曼愛畫山水,她曾自述:“我愛大自然,但我無法旅遊(因病),因此我願陶醉在丹青的河山風景中。”

今天的我,仍沉浸在她的畫境中。細細品味她的畫,筆墨俊雅逸遠,實有一顆幹淨單純之心才能為。她的畫不繁瑣,皆為遠山峻嶺,蒼茫與寂寥同在,迷蒙與清幽同存,一如她的性情,看似冷峻,實則溫婉,清淡而不失高雅。沒有那些明清以來山水的大氣磅礴,有的是清逸,有的是淡遠。女性的纖細締造的逶迤,女性的敏感成就的靈性,與她與生俱來的豪爽性情,讓她的山水畫有了生氣,有了靈魂。

陸小曼晚年基本上靠翁瑞午供養,生活十分困窘。20世紀50年代,在一次畫展中,時任上海市長的陳毅發現了陸小曼的畫,了解到她的狀況,陳毅說,“我曾有幸聽過徐誌摩先生的講課,我是他的學生,陸小曼應是我的師母了。”況且,這樣有才華的人不應該被埋沒,因此陸小曼被聘為人民政府參事、文史館員和畫院畫師,每月有八十幾元的收入。當時,陸小曼已戒煙,但每日所需藥費支出要接近三塊錢,常入不敷出。這份工資對她來說,是一個驚喜。

陸小曼的畫自此不再出售,專交畫院,所以市麵流傳不多。2004年,上海中國畫院舉辦了“朝花夕拾——海上女畫家作品回顧展”,展出在畫院先後任職的八位女畫師的作品,其中就有陸小曼。有收藏界人士說,近兩年,陸小曼的作品升值非常迅速,她的畫價已攀升至同時代女畫家之首,個中緣由,一方麵是由於詩人遺孀的聲名與豔史的關係,另外也主要因為她的筆力清健,意境不俗,因此受到市場的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