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小曼和徐誌摩走投無路、為愛苦苦掙紮的時候,徐誌摩收到了印度詩人泰戈爾的助手厚恩之發來的信。也是這封信讓備受煎熬的兩個人得以短暫的別離。
泰戈爾是位才華和善心兼備的老人,他在旅華期間和徐誌摩結成了忘年之交。於是,臨走前,老人家和徐誌摩約定,在第二年春暖花開時,一起攜手歐洲之旅。每個成長中的年輕人都希望得到長輩或者偶像的垂青。泰戈爾對徐誌摩來說,既是一位長者,又是一位尊敬的偶像。他渴望著能夠遠赴泰戈爾的歐洲之約。
當一個人心中有愛的時候,也就有了牽掛。徐誌摩此刻惦記的是陸小曼。在他們的感情麵臨著最大考驗的時候,他怎忍心扔下陸小曼一個人承擔呢?在左右為難之際,徐誌摩的好友胡適給了他誠懇的建議:“誌摩,你該了解你自己,你並沒有什麼不可撼動的大天才。安樂恬嬉的生活是害人的,再像這樣胡鬧下去,要不了兩年,你的筆尖上再也不會有光芒,你的心再也不會有新鮮的跳動,那時你就完了。你還年輕,應該出去走走,重新在與大文學家大藝術家的接觸中汲取營養,讓自己再增加一些做詩的靈感,讓自己的精神和知識來一個‘吐故納新’。所以,我說,誌摩,你還是去吧。”
有人說,徐誌摩此時覺得去歐洲是為了以退為進,給別人一個台階下,也是給自救留條路。我不是很讚同。我卻覺得,他的離開,有著逃避的意味。不可否認徐誌摩愛陸小曼,但他更愛的還是自己,他是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所以扔下陸小曼一個人來獨自麵對這場輿論的風波。
想知道一個人是不是愛你很簡單,不需要看他平日裏的甜言蜜語,而是看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是否在你身邊,當你最需要支持的時候,他是否站在你的立場。錦上添花固然很美,雪中送炭卻更可見真情一片。
誠然,徐誌摩是一位很有才華的著名詩人,但未必就等於好男人。我也喜歡他的詩,卻一直對他沒有太多的好感。也許是源於他對張幼儀的無情,也許是他在後來擁有陸小曼的同時還放不下對林徽因的情感,還擁有淩叔華等紅顏知己的原因吧。
女人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智商通常為零。盡管陸小曼有那麼多的不舍,但她還是支持他去了。她對徐誌摩說:“眼前的事情不是一兩天就可以解決的,兩個人又不能常見麵,即使天天待在北平也於事無補,反而增加彼此精神上的壓力,不如先退一步再說。也許時間會慢慢鬆動家庭的阻力,改變他們的想法,而且,時間還能檢驗不在一起的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否真的深厚。再說,你這次外出和泰戈爾相會,對你的前途和才氣有莫大的好處,你還是去吧!”
陸小曼的深明大義背後,暗藏了多大的辛酸啊。在徐誌摩出國前夕的餞行宴上,王賡和陸小曼都在受邀之列,陸小曼想到愛人要離去,失控地借酒消愁,已全然不顧身邊的環境。朋友勸她別喝醉了,她一個勁兒地叫著:“我不是醉,我隻是難受,隻是心裏苦。”
“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徐誌摩像天外來客闖入了她死寂的生活。他是最了解小曼的,不顧一切地愛上了她,願意為她瘋狂、為她毀滅。可如今這個人在相愛受阻的關頭卻要離去,這段炙熱的情感該如何安置呢?她早已當他是自己的天,自己的整個靈魂都是屬於他的,沒有他在身邊,她的心便無處安放!但她又不能影響他的前途,所以,許多的苦果,隻有她一個人來嚐!這是一個多麼真誠而堅強勇敢的女子啊。
徐誌摩看到小曼的痛苦,也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但在眾人麵前卻又不好說什麼,隻裝作風淡雲輕地和大家閑聊著。大家散後,那一夜,徐誌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連夜寫了一封信給陸小曼:
龍龍:
我的肝腸寸寸地斷了,今晚再不好好地給你一封信,再不把我的心給你看,我就不配愛你,就不配受你的愛。我的小龍呀,這實在是太難受了,我現在不願別的,隻願我伴著你一同吃苦——你方才心頭一陣陣作痛,我在旁邊隻是咬緊牙關閉著眼替你熬著,龍呀,讓你血液裏的討命鬼來找著我吧,叫我眼看你這樣生生的受罪,我什麼意念都變了灰了!你吃現鮮鮮的苦是真的,叫我怨誰去?
離別當然是你今晚縱酒的大原因,我先前隻怪我自己不留意,害你吃成這樣,但轉想你的苦,分明不全是酒醉的苦,假如今晚你不喝酒,我到了相當的時刻得硬著頭皮對你說再會,那時你就會舒服了嗎?再回頭受逼迫的時候,就會比醉酒的痛苦強嗎?咳,你自己說得對,頂好是醉死了完事,不死也得醉,醉了多少可以自由發泄,不比死悶在心窩裏好嗎?所以我一想到你橫豎是吃苦,我的心就硬了。我隻恨你不該留這許多人一起喝,人一多就糟,要是單是你與我對喝,那時要醉就同醉,要死也死在一起,醉也是一體,死也是一體,要哭讓眼淚和成一起,要心跳讓你我的胸膛貼緊在一起,這不是在極苦裏實現了我們想望的極樂,從醉的大門走進了大解脫的境界,隻要我們靈魂合成了一體,這不就滿足了我們最高的想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