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第一縷陽光,刺穿漆黑的雲霄,撕裂昏暗的天際,驅散夜晚的濁氣。縱然耀眼,卻冰寒徹骨。
“師哥,這曉時為何會比夜時還要冷上許多?”
“……”身著白色長袍的高大男子,一邊向著自己的師弟走去,一邊將自己的銀發用素帶係好,“不過,還好,慢慢就會暖和起來了。”
果然,陽光慢慢燦爛起來,照亮了整個山穀,也溫暖了並排矗立的一黑一白兩位“仙人”。說是“仙人”,因是這二人都已是知天命之時,經曆過一些傷心之事,頭發盡白;也因兩人身材高大,手臂肌肉健碩,都是練劍之人,不在戰場衝鋒陷陣,卻在這深穀之中打坐修行;還因兩人的麵龐有些皺紋,但表情都有著無欲無求的釋然。縱使這種無欲無求的神色隻能留在一天中早上的這兩個時辰中。
“小莊,今日起的真早。”
“師哥,你也是。”
兩位“仙人”每日清晨,以冰涼的湖水潔麵,用心梳好自己的長發,整理衣著,趕在第一縷陽光出現之時,打坐於這空曠山穀之中,用著鬼穀獨有的呼吸吐納之術,將一夜的陳腐之氣呼出體外,再將清晨最新鮮的氣息吸入體內。伴隨著穀中深處的溪水潺潺之聲,伴隨著枝頭飛鳥舒展翅膀簌簌之聲,伴隨著露珠在葉片上翻滾溜溜之聲,迎來新的一天。
這早已成為一種習慣。很多人十分在意自己的習慣,被習慣所操控著度過一生,以至於遇到好的習慣便得益一生,有了壞的習慣便毀掉一生。但是,對於這二人而言,這個習慣是好是壞不會在乎,這個習慣為了什麼也可不清楚,他們所真正在意的隻是這個習慣所處的時刻。這個時刻所包含的意義,對於他們來說太重要了。
白衣束發之人叫做:蓋聶,“天下第一劍客”,當年,作為秦始皇的第一侍衛,始皇念其在荊軻刺殺中救駕有功,賜他一把劍,一名號,那劍喚作淵虹,經兩次重鑄,陪伴蓋聶身旁;那名號便是天下第一劍客。現在的他已是五十二歲,按說這名號早該給了別人才對,不過,蓋聶這人不僅劍術超人,更是擁有獨一無二的對劍的理解程度。他歸隱之後,很多劍客都尋他多年,未果,知其過往之事,覺難以比擬,也就再沒有人提到要奪取這個名號。其實,蓋聶對於這些名號一點都不在乎,對於外界如何評論自己也不在乎。他隻是在乎一個人,他已經等這個人等了太久,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蓋聶心中的這個人離開了自己,拋棄了兒子。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愛這個人多一點,還是恨她多一點。蓋聶的兒子天資聰慧,蓋聶不願意兒子就這麼一輩子陪他隱居在這山穀之中,所以讓他隱姓埋名在朝中做官。或許已經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吧。蓋聶有一養子叫做天明,天明時常會來這穀中陪他說話,練劍,蓋聶倒也覺得不算孤單。後來,他師弟帶了一家人陪伴蓋聶,更是讓這穀中熱鬧起來。
黑衣散發之人喚作:衛莊。妖劍鯊齒的主人,能駕馭得了妖劍的人,也必定有著一種妖氣。衛莊不僅有妖氣,更有的是魔氣,當他站在你麵前漏出詭異之笑時,你就可以想想臨終之言了。魔王之氣,很多時候會被正義俠客所挫敗。他現已是五十三歲了,雖比蓋聶大上一歲,但由於進入師門之時,晚蓋聶三月,轉而成了師弟。蓋聶稱他為“小莊”,這也不為過,畢竟,衛莊在蓋聶麵前總是顯得幼稚一些,尤其是在精神層麵上被蓋聶教育了以後。其實,他也隻是在師哥麵前才會這樣,在其他人眼中,衛莊總是一種大人物的形象,實際上,他從出生起就注定是有著大身份的人。現在的他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過著自己以前完全沒有想到的生活,這樣的落差,他在心裏問了自己那麼多遍,是不是一定就要這麼度過晚年,那麼多遍他都沒有答案,每一次掙紮,他都要去用酒來迷醉自己,直到再尋來第二天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