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唯一的錢鍾書

反芻時光,倒帶曆史,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黑白鏡像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城裏城外進進出出,或在城邊掙紮徘徊。畫麵裏,城裏城外,都盛產迷失的表情。

幾十年過去了,進出的人們更換著新鮮的眉眼,但保持著不變的姿勢和神情。圍城仍是那座圍城,隻是我們沒有了世界唯一的錢鍾書。

中國的博大土地上,生長著各式的精英,但是卻不知要等多少個百年,才能結出錢鍾書一樣的果實,有人曾經說過,錢鍾書是人中之龍,此論確然。不論頭腦,不論素養,不論胸懷,錢鍾書都屬這世上的稀缺品種。

他是智者,他不是書生,這是智慧與製式的區別,也是獨立與追隨的不同主人。他的筆,經常青睞人性的惡之花,可他懷揣的,是遠見,是洞察,也是悲憫。隻是常常世人看不穿,他將赤子的狂妄,沉澱到了靈魂的最深處。

不同於魯迅的殘酷匕首,錢鍾書擅長讓子彈多飛一會兒,等人們的瞳孔擴散,他再拋出一串精巧的諷刺,像是瞬間鑽入皮肉的暗器,順著奔流的血液,直撲心髒。不求見血封喉,卻可使人痛徹心扉。他總是用一聲冷冷的幽默,讓人在悲涼的深刻之中,挖出一絲笑意,然後慢慢品味深刻與世俗兩者混合出來的怪滋味。

他左手攜著東學,右手托著西學,在同行者們仍在進行著幼稚的爭論時,已然悄悄打通了兩者的相通血脈,屹立為文化昆侖。從狂傲到默存,他也曾摸著河裏的石頭,但從未被湍急的水流衝到任何的泥沼,而是腳踏青蓮,堅守方向。

亂世之中,他建下一座圍城,也為自己圈下一方淨土。有人說他不食煙火,其實他始終在用最純粹的關懷,烹煮著赤誠文字,煎熬著一顆紅心。

他是世界唯一的錢鍾書。世事幾經變更,人們開始崇拜他的姓,卻不再鍾情他的名。但假如可以,我願意在血管中流淌幾滴他的血。隻求瞳孔深處能夠複製出幾分他的從容和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