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潑灑到牆麵上緩緩流下，新的血跡不斷覆蓋舊的痂結。
過去的祭品已經消失不見，而新鮮的犧牲還在不斷湧現。魂靈隨著枉死的怨氣在麵前的池中彙聚，他神情淡然地靜靜看著正在發生的一切。
這些魂靈會成為那個東西的一部分，也會讓計劃開始變得更順利一些。
慘嚎與腥氣都不能令他有所觸動，他並不對死亡抱有欣賞的態度，卻也不會覺得厭倦。
不管是不是被殺，人都還是會死。
被殺的人就淒慘麼？安然死去的人就無辜麼？他覺得答案是正好相反的，所以完全不需要有任何負罪感，罪從何來呢？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已經學會不對任何形式的死亡抱有特殊的感想。
他後仰靠在椅背上，那個夜晚的雨滴似乎又開始落進他的腦中。
人能夠活下去，最需要依靠的東西是什麼？
被打斷手腳扔在巷子裏的莫三不知道答案，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疼痛感也讓他沒有心情去思考這種安逸的問題。
他隻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腦子裏的思想都亂成一團，根本不受控製地想到一些對現狀毫無幫助的鳥問題。
在喘息停止、心跳中斷前剩下的這幾息時間裏，自己還能夠做到些什麼呢？大概就是不停地去回想自己那可笑而又短暫的人生吧。
在能自由行動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該怎麼才叫好好活著，沒想到瀕死的時候反倒被這種多餘的想法浪費所剩不多的時間。
怎麼能期待一個賭鬼去好好思考人生呢？如果真的有片刻思考過與之有關的問題，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了吧？
這時接連響起的腳步聲從巷子口的方向傳來，像是有整整一隊人要通過這個地方。
是什麼人呢？這種天氣，總不會有人家還想要娶親吧？再說也沒聽見吹拉彈唱的聲音。那還能是什麼人在這時候還有心思出來閑走，那些催賬的覺得自己這副德行還不夠慘，想要再整治一下他？
想到這裏莫三有點想笑，可無處不在的疼痛讓他剛咧開的嘴角抽搐著繃緊了，不過他想如果那幫人來到他麵前，還有狗膽低下頭看他的話，自己還是有力氣在他們臉上吐口痰的。
奇怪的一點是，大部分的聲音都非常輕，輕的讓莫三懷疑自己聽錯了，人踩在積水上怎麼可能隻有那麼輕微的響動？隻有一個腳步聲非常清晰，一步一步沉穩地接近莫三所在的位置。
聲音最後在莫三臉前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他掙紮著抬起頭，想要在看清對方麵目的一瞬間，把蓄勢已久的那口痰吐在對方臉上。
可這一眼卻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抬起的頭重重地摔回原處，濃痰變成口涎順著嘴角留下。
那是一張沒有任何五官的臉，莫三相信就算自己四肢健全對上了也隻有嚇得落荒而逃的份，更別提現在這模樣倒在這裏。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絕對不可能是那幫要債的，他們至少都還長著一張活人的臉。
莫三自負是個混人，要真和妖魔鬼怪撞上了，無路可走的時候也敢拚一下，真正讓他恐懼得無法麵對的，還是縈繞在這東西身周的那股死氣。他沒有死過，但他相信每個活人都能在遇見這東西的同時感受到，那是與活物隔絕的本能畏懼。